陸小阙正在廳堂裡,并一個心腹幕僚說着話。
這時廳堂外輕緩的腳步聲傳來,陸小阙停下說話,擡頭,宦官有忠的身影進入眼簾。他神情嚴肅,手裡提着劍,甚至衣袖上還沾着一滴血,顔色是未幹的模樣。來到門口的時候,他把手中的長劍遞給了守衛,站在門外:“主子。”
陸小阙點頭:“進來吧。”這時那幕僚眼神微閃,她扶了扶發髻上的發钗,起身要告退,陸小阙擺了擺手:“留下吧。”後者又坐了回去。
有忠這時踏入了廳堂,來到甯王身邊,附耳說了幾句話。陸小阙眉頭微皺,臉色不愉。
她沉吟一番,然後對有忠說:“你給陳大人說一下情況。”又對幕僚陳雪說:“你聽聽吧,說一說你的主意。”
有忠這才看向那衣着樸素的幕僚:“宮中的人傳來消息,懷疑陛下不是生病,是中毒。”他語氣嚴肅,廳堂裡的氣氛微微有些緊張。
陳雪挑眉,眼睛看着有忠。她右手拉扯着左手的袖子,又彈了幾下袖口,仔細思考,提出疑惑:“懷疑?沒有确定?”
有忠答:“如今宮衛守得很嚴,我們隻能得到隻言片語。陛下身邊都是太醫院的能人,什麼也沒發現。此前陛下身體康健,卻突然間病倒了。今早陛下醒來,打殺了寝宮中調香的宮人。”有忠三言兩語說出了現在甯王府得到的信息。
陸小阙思索着:“陛下已經醒了……”有一件事,有忠沒給幕僚說,那就是消息的來源,是皇帝的身邊得用的宦官成才。
那是個人精,嘴巴比蚌殼都緊。皇帝沒事,他不敢開口,皇帝有事,他更不敢開口。那他為什麼會說出這個消息呢?想到他和有忠恢複聯系,是皇帝的授意。陸小阙好像抓住了什麼思緒的線頭。
皇帝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呢?她是否也在等誰的動作呢?
還沒等陸小阙想清楚,幕僚陳雪便開口:“王爺,您得把握這個機會!”
陸小阙擡頭,眼神犀利,看向陳雪。
隻見陳雪眼睛裡似乎有幽暗的火焰,她聲音低沉:“王爺,太女會知道這個消息嗎?”
“我們不如賭一把?”
陳雪:“成了,我們不虧,輸了,不過是黃土一抔!您現在可沒有太女的名分,如果陛下真的病逝,我們沒有反抗的機會。便是有軍權在手,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陛下把軍權把握得太嚴實了!可太女有世家的部曲!世家也有人掌兵!”
陳雪不等陸小阙說話,又繼續遊說:“陛下和皇後對您寵信有加,想要廢儲另立,一定很容易讓人相信吧?消息傳出去,您猜會不會有人狗急跳牆?”
陸小阙聽着幕僚的話,她右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手心向下,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扶手。她接話道:“别人相不相信我不知,太女一定相信!”
這個來自異世的太女,骨子裡根本沒有自信。她連上位,都是依靠世家,依靠男人。她如何能相信皇帝會樂意将江山托付于她?她隻會懷疑,會惶恐。一旦惶恐,就容易做錯事情。
陳雪:“如果朝野輿論相信陛下有易儲之心,那更好辦了。”甯王沒說,不代表她不知道,宮廷守衛的實際掌權者,是宦官成才。
這人和甯王府有着密切聯系。皇帝還活着,他當然不敢倒向甯王,如果皇帝不幸去了呢?畢竟支持太女的世家,對依附皇權的宦官走狗,可沒什麼好臉色啊!他難道不會擔心自己的未來嗎?
陳雪的雙手用力,壓在椅子的兩邊扶手上,身體微微向前傾,似乎下一刻就要起身。她說完話,然後整個人才放松下來,又坐回了椅子。
有忠沉默地站在一旁,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從來都是以甯王馬首是瞻。他的生死榮耀,從來到甯王身邊開始,就已經和甯王緊緊挂鈎了。甯王是個值得追随的主子。值得他付出一切。
陸小阙微微合眼,身體放松,靠着椅背和扶手,說:“謀事要機密。”還需要以身入局。入皇帝的局。
*
東方的天空微微露出一絲光亮,沉寂的宮廷在一陣激烈的交鋒過後,又陷入了寂靜的時空。
皇帝的寝宮中,彩繪镂空的香爐中,升起袅袅的煙霧。皇帝穿着明黃色的披風,往前方走去。腳步聲令人心生寒意。
她踩着地上的鮮血,邁過橫躺在地上的屍體,一步步來到被守衛束縛着的太女跟前。
皇帝似乎對這個女兒,連說話的欲望都沒有了。
“太蠢了!”世家的明白人,拉着她都止不住的蠢。
太女驚惶未定,眼底不可置信:“你不是……”
皇帝說:“你下輩子下毒,記得下見血封喉那種。”她冷笑着繼續說:“我死了,你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别人懷疑你又如何?掌握把柄又如何,反手就能将黑鍋拍在世家頭上!大好局面,居然被人算計成這樣?”太女猶未明白,自己究竟敗在哪裡?
皇帝轉身看向成才:“讓甯王滾過來!連朕也算計,狗膽包天!”
陸小阙在衆人矚目下,悄咪咪地從後殿出來,張開雙手,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