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阙驚訝擡頭。兩人雖有接觸，沒想到老院長會說這樣的話。這是對她印象很好？

老院長執棋于棋盤上落子，撚了一把花白的胡須：“我夫人于詩詞經學，皆有研究。學海求索，亦需要同行之人。”他語氣很驕傲自豪。

“你若願意在讀書一道花費更深功夫，我可以給你寫一封推薦貼。”

“她後宅聲名不顯，卻有一個衆所周知的号。”

陸小阙很上道，露出好奇的神色。

老院長：“明娘，也喚作靖安居士。東臨書院中，諸位老友具是知情。”

陸小阙瞬間升起敬仰之情。她聽說過靖安居士，那是一個巾帼英雄，于學問研究上亦頗有盛名。幾十年前，朝廷對女子規束甚少，女子封侯拜将也曾有過。靖安居士年輕時候，甚至披甲上陣殺敵，被封為靖安侯。隻是後來靖安侯因傷隐退，便很少有人聽說過她的名号了。

陸小阙：“若能有師長指點，自是榮幸。”

老院長哈哈笑着：“我隻負責給你指一條路。如何入明娘的眼，就看你的本事了。”說完，他直接從懷裡拿出帖子。

原是早有預謀。

陸小阙面上露出淺笑。

王慧娘聽說此事，不停地摩挲着手上的帖子，又摸了摸女兒的頭頂：“你若真堅持，我不攔你。我陸家女，一切總有陸家托底。”她滿懷愁思，臉上有着溫柔的神情。她心中暗暗想着，若北邊那老太婆責怪，就來怪我吧！她已經不想要這個孫女，那就該放手得更徹底些！

陸小阙拿着推薦帖，遞上拜帖，準備上山拜師。

山上書院裡的靖安居士，接了拜帖，讓人領着陸小阙到了她的院子。

侍女直接将她引入了書房裡。

此時已然入秋，天氣帶着涼意。屋裡很是暖和，香爐裡袅袅升起的煙霧，香味淡淡。

靖安居士手裡拿着一本書，看得專心緻志。她坐在書桌邊上的一個高椅上，腿上蓋着一張薄薄的被子。

“夫人。”侍女輕聲喚道。

聽到聲音，靖安居士擡起頭來。她臉上微帶了些皺紋，頭發黑白相間。隻是氣質上，帶了些歲月的雍容。

陸小阙恭敬地請了安，又将手中的推薦帖遞上。侍女亦到了靖安居士身後候着。

靖安居士接過了拜帖，臉上露出很淡的笑意：“我腿腳不大好。”

陸小阙恭敬地站在靖安居士跟前。

這時靖安居士将手中的拜帖放到案上，笑道：“我其實……已經一年多沒帶徒弟了。我收的弟子很多，但很多都是自己來拜師。能讓老陳交口稱贊，極力推薦，你一定有過人之處。”

“不過……”靖安居士語氣一轉，道，“我還是要出題考考你。我收學生，總要能踐行我道。若道不同，恕不相為謀。”說到後面，她語氣變得重了些。

陸小阙毫無怯意，一口應下。

靖安居士指着書桌，道：“兩個時辰！”說完，她拿起案上的書，又沉浸在書海裡。

陸小阙起身，走到書桌邊落座。

見到桌上的題目，她思索再三，下筆後反而一揮而就。此刻，是老師擇徒，亦是學生擇師。她希望她能遇到的師長，是能夠在學問研究上指點她，也是與她志同道合之人。

她經曆過很多世，喜愛讀史，亦喜歡開闊眼界的各種書籍。很少有時間沉澱下來，研究學問。這一世，遇到了這樣的機會，她也想試試不一樣的人生。

時間悄然過去。靖安居士将手中的書翻完，擡頭看過去，就見了一個專注書寫的少女。這姑娘臉上帶着些孩子氣，有些瘦弱。不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注意到了，這姑娘心性不錯，能堅持不懈。

這是一個很合适讀書的姑娘。

陸小阙寫就文章，晾幹後疊了起來，将文章遞給了靖安居士。

那靖安居士接過文章，細細觀看。

她開始的時候，臉上還帶着微笑。後面笑容沒了，反複翻看那幾篇文章。

陸小阙心中疑惑。

她讀過靖安居士的文章，那種搏擊風浪的顔色，應也屬于她才是。兩人應是志同道合。

靖安居士長歎一口氣：“你的文章，讓我遲疑。”

她擡頭看向眼前的小姑娘：“你恐怕讀過我的書。我愛研究學問，也有自己的堅持。我不知道該不該支持你。你雖年少，用詞一針見血，若烈火燃燒，又帶着一股生機勃勃之氣。我恐我的支持，害了你。”

陸小阙直到此時，才知道陳老院長将她推薦給妻子的原因。陳老院長恐怕是希望，她能拉靖安居士一把。

陸小阙：“晚輩拜讀過您去年的詩詞。”

“于灰燼中，猶燃起星火。”

“您或許遇到了一下坎坷，可您的心氣真的不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