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校長:“好。我等你們。”
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張校長從口袋裡拿出錄取書後,告辭離去了。
陸小阙又養了些時候,就開始去容城高中讀書了。
每日在去學校的路上,她總能見到日新月異的容城。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有叫賣的小販,有衣冠楚楚的國人,有趾高氣揚的“尊貴人”……這座城市,有着千百年來的模樣,也不停地變化着。
耳畔偶爾傳來賣報聲,伴着海外人那叽裡咕噜的語言,陸小阙在嘈雜裡仿佛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在新世界,她漸漸脫離了那種茫然的陌生感,熟悉了這種讀書的生活。
偶爾會有或友善、或惡意的人上來瞧她的腳。見陸小阙大大方方說話,遇到惡意就毫不客氣地反擊。這般行事,反倒讓她在學校裡如魚得水。
這日回到家,還在家門口呢,卻見家裡雇傭的婦人上前,道:“隔壁的陸老爺來了!”
陸小阙擡頭瞧了一下門裡,沒人出來迎着。
她“嗯”了一聲,坐上了輪椅,由着這婦人幫忙推着。小甜跟在後面,連着幾步上前,把手搭在陸小阙肩膀上:“姐姐。”
陸小阙:“沒事,進去吧。”又對前面着健壯的婦人說:“多叫幾人進屋裡。”她雇傭了那麼多力氣大的健壯婦人,就等着有人上門鬧呢。
進了屋,衆人見到陸父坐在廳堂主位上。他一身長袍,橫眉冷目:“你真是膽子包天!竟然敢自作主張!”說着,他見了陸小阙身後父人,厲聲說道:“滾出去!”
那幾個婦人左右看了看,低頭默不作聲。她們還是知道,這雇錢到底是誰給的,該聽誰的話。
陸小阙擡頭看去,陸父眼神很冷,看她像看一個不成器的敗類。兄長陸成一身西裝,站在一邊,臉上帶着不滿。原主的母親李三娘倒是想勸,又不敢上前,隻急切地站在一旁看丈夫兒子臉色。
陸小阙:“爹,娘,哥哥。”
陸父語氣很沉:“叫什麼爹,你把我放在眼裡嗎?我陸庭怎麼有你這樣一個女兒,居然被休回家了?真是丢盡了我陸家的臉。一個無媒苟合的女人,就能把你擠走了?你多丢臉啊?你跟着我去平家!我就不信,他們敢辜負我的女兒!”說着,他一拍桌子,起身想要到陸小阙跟前。
小甜警惕地站到陸小阙跟前,那幾個婦人也攔在了前面。
陸庭生了怒氣,指着人:“你……你這是不聽話了是嗎!”
陸小阙撥開了身前的人:“父親,是離婚,不是休。平濟民女朋友的父親,是王半城。”
陸庭顯然被這消息驚到了,隻是他拉不下臉:“王半城怎麼了?王半城就能搶人女婿嗎?”他的色厲内荏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這時兄長陸成上來做好人了。
“妹妹,父親這是關心你。你這是什麼眼神?”
不等陸小阙回答,這時陸庭突然轉移了焦點:“你的腳怎麼了?”
衆人都看向陸小阙的雙腳。
“你做了什麼!”這回陸庭怒氣更甚。
陸小阙:“爹,我去容城高中讀書了。薛夫人引薦投了帖子給張校長。”
兄長陸成道:“薛夫人?張局的妻子?”他上司的妻子姓薛,他妹妹是容城高中的校長。這兩個姓連起來,他馬上就想起了自己的上司。
陸小阙低頭淺笑,而後擡頭:“是的。薛夫人和張校長都覺得,我若留在後宅做個平夫人,浪費了我的才華。如今我得薛夫人引薦,在高中讀了書。”
“進了學我才知道,自己是多麼井底之蛙。我那些個同學,有大官的子女,有大教授的子女,都不曾停息學習的腳步呢。我總得好好讀書,跟上他們。”
陸小阙不疾不徐地說着話。為了今日,她不知鋪墊了多少心思。果然,陸成一聽,态度變得和緩了。他轉頭對父親說:“爹,現在是新世界了。您不要帶着老觀點看問題。我上司的孩子,都在高中裡讀書呢。他們沒有誰是裹腳的,若真是個小腳,才是丢了人呢。”
陸庭一聽,面上還帶了被落了面子的不快。不過,眼前開口說這“開明”的話的人,是他的兒子,家裡的頂梁柱。他隻得忍了怒氣,不愉地甩袖離開了。
陸小阙看着他們離去的身影,輕笑一聲。
這時又見原主的母親李三娘還沒走。她欲言又止,上前把一個輕飄飄的荷包遞過來。見女兒沉默不語,她壓着喉嚨,磕磕絆絆地說了兩句話:“女人命苦……會好的,都會過去。這錢存在新月銀行裡,你拿着。”這聲音很低,大概隻有陸小阙能聽到。
陸小阙輕輕歎了一聲,接下了荷包。
“娘,我總有一天,能成為您的依靠。”
李三娘心酸極了,她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眼裡泛起淚光:“你好好的,就好。”說完,轉身向外去。她的身影踉踉跄跄,侍女扶着她,慢慢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