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阙擡手掀開營帳的簾子,走了出去。簾子才落下,就聽聞身後營帳裡傳來聲音:“表妹,你趁熱把藥喝了吧。捂了這麼多天,也該好了。”
大公主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氣得我心肝疼……還要靠她救……欠了老大一個人情,氣死我了。”
陸小阙耳聰目明,巫力充沛,簾子落下,依舊聽得清晰。
那魯青溪頗為無奈地說話:“誰叫你要往那些災民中間去?一點都沒隔開,還把孩子抱起來,不傳染你傳給誰?你還得感謝阿阙祭司醫術了得,摸索出了得效的藥方。要不然,你如今已經燒掉了。說起來,那幫太醫真是酒囊飯袋,一點用都沒有。”
大公主“哼哼”了兩聲,大概是喝了藥了,才又說道:“機會太難得……祭司那樣驚才豔絕之輩,能有多少?就是堆積庸才,來日也能……那個鄉野大夫身邊,有幾個學醫的苗子,你看着點,别叫人籠絡了去……他們經了生死,更加……”
魯青溪:“行。我懂。”
大公主:“連累了你,叫你夫家……”
魯青溪的話語傳來:“我既然跟着你,就已經豁出去了。他敢休我嗎?不敢!我姓魯!娘娘還在呢。來日你成了我依靠,他更不敢了!”
大公主依稀又說了些話。陸小阙慢慢走遠了,沒聽得清楚。不過,大不離也是那些話。大公主的野心,昭然若揭。
說來也怪 ,裡面兩人說着些要開罪陸小阙的話語,她竟不覺得生氣,而是感受到了一種生機勃勃的力量。她喜歡大祭司府裡的開闊,那種高瞻遠矚,也喜歡這種掙紮着生長的荊棘和花朵。
“祭司大人!這個藥方您可不可以看看……”須發花白的老太醫忐忑地請教着。陸小阙的心神被拉了過去。
……
“祭司大人,勞您将這份密信用祭鈴傳遞回去……”趙大人開口提出要求。他語氣恭敬,面上神色卻不容推卻,手上直接将寫着字信紙遞到了陸小阙跟前。
陸小阙看了密信,垂眸不語。她催動祭祀鈴,鈴铛響起,巫力湧動。一個接一個郡縣的祭祀鈴铛,從沿海往内地信州,悄無聲息地震動着。信州神殿裡,留守祭祀壇的祭司神侍們,感受到了巫力湧動。祭司催動祭祀鈴,記下了鈴铛的特殊聲音,然後将密信記下,令人傳話去了。
趙大人滿意地離開。
陸小阙身邊的神侍憤憤不平:“他怎麼這樣啊!一點尊重都沒有!”
陸小阙搖搖頭,還未說話,她身邊的侍女阿雪就開口了:“事急從權嘛,疫病那麼嚴重,我們不能離開。大人有能力,能者多勞啊!再說了,祭司不幹活,憑什麼尊貴!”她話裡話外,竟然沒有一點畏懼和尊重。侍女阿藍面上就很不滿,想上前擰人。不過,礙于陸小阙沒開口,她最後還是沒說話。
陸小阙身邊的幾個神侍都露出怒色。
“行了,”陸小阙心知阿雪的話語雖不好聽,卻很實在,“我身為祭司,有生民之能,自該出面。有一份能力,做一分事。黎民遇難,我怎麼能困守身份,自顧自地‘尊貴’着,而不去做些實事呢?”
說着,她看向幾位神侍:“先前我給你們安排的任務完成了嗎?藥方改進了沒?殺滅災異的祭祀香熏了嗎?還有……”
她一連幾個問題,令神侍低下了頭去。
陸小阙語氣頗重:“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我這裡不必你們守着!”幾位神侍繼續低着頭,退了出去。她看了一眼阿雪,她還是茫然不覺,也不知自己說了些什麼話。
陸小阙綁起捂臉的布罩,也做事去了。
此地的疫病很快得以處置清楚。疫病平息,又過了一個多月,這支隊伍才踏上了回信州的路程。
回到信州的時候,天氣轉冷了。陸小阙才想着在大祭司府裡修煉,順便躲一躲這濕冷的冬日。沒成想,大祭司直接給她扔了幾個消息,令她不得安生。
陸小阙看着床上面色紅潤、有氣無力的大祭司,她滿心無奈。
“老師,您可否告訴弟子,您到底生了什麼病啊?”什麼病能讓大祭司起不來,還能如此貌美如花啊?
大祭司坐在床上,眨了眨眼,神色異樣:“反正我病了,起不來。”
陸小阙很想欺師滅祖,最後還是忍住了。她坐到床邊,面對着大祭司,冷靜地問道:“您想幹什麼?”
大祭司手裡摩挲着鈴铛,說道:“我要死了,總得有個親傳弟子。趁着我還在,定下名分。那幫老頑固,他們不夠聽話,但隻要你有本事,就能彈壓他們。隻是你有親緣未了,我現在還不能……”
說着,他無意識地撥了幾下鈴铛。因為沒有催動巫力,鈴铛并沒有響起。
陸小阙垂眸不語。
大祭司又道:“如今大皇子出使,正是機會。你跟着北上吧。我為你算了一回,你的親緣線在中州。”
提起大皇子一事,陸小阙心中了然。
此前大皇子與一民間女子相戀。皇後想着給他選妃,大皇子才吞吞吐吐地将事情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