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
留下兩名山賊看管着趙展鵬,宋铮、阿玖和宋尚抱着皮影箱子悄咪咪從洞中溜出來,不知繞了多少個彎,終于見到了宋尚藏着的馬車。
“你這馬車挺會藏啊!”宋铮略帶新奇地摸了摸這黢黑的馬,被馬大人不屑地噴了個響鼻。
宋尚坐上駕駛位,等宋铮和阿玖爬上來才道,“當然,這可是學生好不容易搜羅到的,可以完美融入夜色的‘黑珍珠寶馬’!”
宋铮拍手:“好名字!”
阿玖默不作聲翻了個白眼,扭頭看向窗外。
到達城中時正好酉時,按照他們最開始商議的計劃,幾人在城中巡邏最少的地方快速搭上皮影戲台。
剛剛搭好,趙天亭安排好的人便已将一波民衆引至此地。
宋铮直接0幀起手,操起師爺的皮影形象,瞬間爆哭:“泰甯縣令親小人,遠賢臣,泰甯危矣!”
那些摸不到頭腦的民衆們停下腳步,一邊觀察着幕布後活靈活現的小人,一邊竊竊私語。
“這是什麼玩意?怎的還會自己動,怪邪乎的。”
“昨天西市被捅出那麼大一個亂子,據說就是這什麼皮影玩意鬧的!”
“縣令不管?”
“嗐!要是這皮影玩意說的都是假的,他肯定管!抓不到人這不就說明人家說的是真的嘛!”頭戴方巾的中年男子搓搓手,一臉神秘地湊近旁邊人的耳朵,“現在人們都傳這皮影之物乃是老天開眼,給我們降谕令呢!”
旁邊的人也暗暗點頭,“城外山匪之路擾民良久,就算不是縣令所為,也該治他個不作為之罪!”
那方巾男子緊跟着補充一句:“更何況如今看形勢,那正是他所為!”
幕布之外自有人煽風點火,宋铮“兩耳不聞布外事”,兩隻手飛快倒騰,将昨天演過的戲目再次了上演一遍。
隻可惜這一角落巡邏再少,終究藏不住源源不斷湧過來看戲的民衆。
第二幕戲目剛落,阿玖猛地攥住宋铮手腕,“他們發現了!”
宋铮心跳加快,伸出手拎起一位老人形象的皮影人物,聲音沉重又滄桑:“縣令德不配位,戕害黎庶,望泰甯諸君齊心同力,為己身之将來,家眷之安康,振臂以抗!”
說完,“老人”身體抽搐數下,自天隕墜。
宋铮則是跟在阿玖身後,悄然混入人群,趁亂迅速離開此地。
來到約定地點,宋铮看着懸浮在空中的車廂,欲言又止,“宋尚這位‘黑珍珠寶馬’,是不是搭配一個同樣黑的車廂更合适?”
阿玖默默看她一眼,撫掌陰陽怪氣道:“表妹真是好會出主意!全車盡黑,昏昏然似墨淵之獸潛于途,暗夜之中,仿若墨團幽影,既可做隐蔽之駕,又似陷阱暗藏。路遇冤家,驟撞其上,行人以為遇鬼,自不敢深查也。”
一大段長難句驟然向她沖來,宋铮兩眼一抹黑,猛地擡手拍向他的嘴,“會說話就說,不好說别叭叭!”
真當她一點文化都沒有嗎?
兩人剛翻到馬車上,不遠處便呼哧呼哧跑過來一個人影。
宋尚抱着皮影箱子兩條腿蹬的飛快,眼看靠近馬車,他眼睛一亮翻身上馬,将皮影箱子向後一抛,兩腿用力一夾,馬車瞬間向外沖出去。
宋铮擡手接過可憐的木箱放到地下,靜靜聽着外面的聲音。
宋尚駕車很快,沒過幾息宋铮便聽到城門守衛們不耐煩的聲音:“酉時已過,城門要落鎖了!”
泰甯如今是酉時過後關閉城門,這麼算來,他們竟在城中耗費了兩個小時。
宋铮心髒暗暗提起,神情專注地盯着前方的布簾子。不知宋尚說了什麼,她隻聽到幾聲厚重的“咚咚”聲,守衛似是很滿意的哼笑一聲。馬車再次啟程,向着他們的秘密基地駛去。
回破舊農戶的路途中,宋铮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戳了戳宋尚,“你給了那守衛多少銀子?”
宋尚一派雲淡風輕,“一小袋銀錠而已。”
他的神情無比自然,像是隻付出了一個銅闆。
但宋铮卻猛得感受到一絲感覺不對勁。
盡管他們相處的時日已經不短,可她還記得初遇時宋尚是何等的吝啬摳門。為了不讓他們花他的銀子,甚至不惜和他們在外面吹幾個時辰冷風!
宋铮面上并無異色,輕輕應了一聲,隻像是有些疲憊般略微落後幾步。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從......從他們被趙地斧抓走,在山下再遇開始!在酒樓再次相遇時,宋尚一口一個老師叫的殷勤,比他們離開前不知多了多少真情實意。
不,應該更早。阿玖說宋尚為了救他們離開,從山下雇傭了一些村民來擾亂趙地斧的視線,讓他們渾水摸魚離開。
可當時他、阿玖和趙天亭已經達成了初步合作意向,雖說在阿玖口中,這隻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但實際上這一環根本就沒有起到什麼作用,隻是找了個由頭将阿玖關起來威脅她!
在當時那個情境下她和阿玖人為刀俎,其實根本就不用費勁布這麼大一個局,聯想到宋尚摳門的性格,宋铮心中的謎團越滾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