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玖哼笑一聲,“表妹這波禍水東引玩的真是巧妙。可若太守親口表露陳展鵬并非他兒子,且太守公子目前安然無恙,表妹又待何解?”
“表妹選擇不解。”宋铮抓起阿玖的胳膊,将他的手指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明示他開始工作,“事情是真是假不重要,讓太守注意到泰甯縣的異常情況才重要。”
簾外駕車的宋尚輕飄飄開口:“弟子還以為老師想做‘所言之事皆為真’的神仙人物。”
這是沒想到她突然轉變計劃、更改表演戲份,在佯做不經意地抱怨麼?
宋铮苦笑一聲,似是無奈道:“打從聽你和趙小姐的安排表演皮影時,為師便已做不成‘所言之事皆為真’的神仙了。”
将所有的鍋全都砸到崔賀身上,忽略趙地斧的作為,忽視趙天亭的影響,采用春秋筆法咣咣咣給崔賀丢鍋,好像僅憑崔賀就完成了所有惡事......
雖然好像确實由他主導。
罷了,反正都已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
幾十裡外的瑞和府中。
陳書禹端坐在書房批閱着手下的公文。
府中門吏行色匆匆,穿過曲折的小徑,繞過半月形的池塘,輕輕叩響書房的木門,“大人,小的有事禀報。”
沉穩威嚴的聲音自屋内傳出:“進來。”
門吏低頭進屋,反手關上門,下跪啟禀道:“街道有傳言,展鵬公子前往泰甯縣遊玩,撞破縣令醜事,遭泰甯縣令滅口。”
陳書禹手下一頓,在這條公文上留下一枚墨滴。他将毛筆放到筆架上,擡頭看向門吏:“誰說的?”
“并無準确消息來源,但此事已成為街談巷議。”
“......我知道了。”他垂眸片刻,面上仍沒有太大波動,“喚影三來。”
“是。”
門吏低頭彎腰退下,片刻,一名黑夜人悄然閃入書房。
陳書禹盯着他,“影二最近可曾傳來什麼消息?”
“公子以衙役身份外出抓人,被賊人劫掠,現處于泰甯城外五裡處一農家地窖,暫無生命之憂。”
陳書禹眉頭幾不可查地皺起,“什麼賊人?”
“自谷嶺縣而來,自稱表演皮影戲的藝人。目前在泰甯縣利用皮影揭發泰甯縣令私養山匪,劫掠民衆。”
陳書禹垂眸看向桌上沾染墨滴的“泰甯縣縣令崔賀敬呈”公文,又從一側的小盒子中抽出一份其上“泰甯趙天亭恭呈”的信箋,将兩張紙并排放在書桌上,凝視半晌。
“去驿站詢問欽差大人,明日可否來府一叙。”
“是。”
“安排人準備車馬,後日啟程,前往泰甯。”
“是。”
“下去吧。”
暗衛離開後,陳書禹低頭,寬大的手掌撫過兩張信件,輕輕歎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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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真的不需要親自前來。”陳書禹面帶無奈地看向這位過分年輕活潑的欽差大人,“犬子失蹤之事乃是風言風語,連累欽差大人舟車勞頓,下官屬實愧疚難安。”
“陳大人此話差矣!聖上特遣派欽差深入民間,便是想讓我等滌清天地黑暗惡念,還天下一片朗朗乾坤!如今太守之子疑被縣令謀害,此等惡劣事件,本官豈能置之不理,若大人讓本官置之不理,本官便隻能在驿站坐立不安寝食難安,陳大人定是不忍心的對吧?”這位欽差大人擡手揮揮自己的绯紅官袍,眼眸閃亮,明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
“......”陳書禹說不好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隻知道若是此時他的兒子真的生死未蔔,他可能會忍不住和這位欽差大人打起來。
話落間,馬車緩緩停下,陳書禹依照禮儀擡手示意欽差先行下車。
沈堯自馬車上一躍而下,昂首挺胸便往縣衙走去。
縣衙守門的小吏見幾人氣度不凡,氣勢洶洶,早已派人前去請示縣令大人。
此時沈堯站在衙門外,歪着頭從袖子中摸索半天,終于摸索出一個小牌牌,“喏,本官乃朝廷直派欽差大人,‘見官大一級’,來見見你們縣令。”
那倆小吏互相看了看,滿頭冷汗,俯首跪拜,“小人已去知會縣令大人,請欽差大人稍候片刻!”
沈堯面上似有懵懂,“你是要本官在這裡等着?”
那倆小吏戰戰兢兢,尚未出生,便被背後來人一腳一個踢翻。
迎面而來的男子身材高大、氣宇軒昂,隻是眼下略帶青黑,似是長期被什麼雜事擾亂心緒。
來人面向沈堯雙手抱拳,高拱至額頭,深深彎腰作揖,“下官泰甯縣令崔賀,拜見欽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