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肩進入公堂,高台之上是面容冷肅的紫衣男人,兩側分别坐着縣令崔賀和那位奇怪的少年。
高台之下整整齊齊碼放着數十張紅色太師椅,一眼望過去像是學校在開國旗下大會。
宋铮站在公堂外圍掃過這一荒謬景色,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本官資曆尚淺,不習慣百姓跪來跪去。”沈堯晃晃自己翹着的腳,笑容張揚奪目,“所以本次會審,諸位都坐下探讨,爾等可同意?”
陳書禹并不發言,面容端肅盯着遠處的宋铮和阿玖,并未搭理他的話茬。縣令崔賀掃視一眼陳書禹的神情,起身朝沈堯一拜,“大人心懷慈悲,下官拜服。”
宋铮和阿玖在這等場景下自是沒有發表觀點權利,不過不用跪跪拜拜的宋铮自然是一百個願意!
誰說那位少年奇怪,那位少年可太善解人意了!
阿玖不懂場上衆人的心聲,也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沈堯的“恩賜”。這麼短短幾句話的時間,他便已走到最前排中央的太師椅跟前,正要掀袍落座,一轉頭發現宋铮沒有跟上來,又轉回去拉過宋铮的手,先将宋铮摁在方才的位置,自已才又在她旁邊坐下。
宋铮:......
一定要讓她坐這麼地獄的位置麼?這時候坐前排又不加學分!
沈堯饒有興緻地盯着宋铮,突然從椅子上起身,擡手指了指自己,“我是沈堯,京城派過來的欽差。”
又一揮自己的寬大袖子,點了點坐在中央的紫衣男子,“他叫陳書禹,瑞和府的太守。”
接着手臂越發伸展,袖袍從案幾上方飄過,指向另一側的中年男子,“他是泰甯縣令,你們一直編排的人。”
猝不及防被袖子糊了一臉,陳書禹眉頭越發緊蹙,礙于對方身份隻能閉眼深吸一口氣,待沈堯重新坐回去,才拍響驚堂木。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宋铮眼神複雜地瞟過沈堯,這位欽差大人可真是行為散漫不拘一格,這麼一介紹,堂上的幾位官員倒像是成了被告一般。
不過此時可不是吐槽的好時候。
宋铮低眉斂目,掐着嗓子輕聲細語回複道:“民女宋铮,自谷嶺縣而來,正欲與表哥阿玖前往京城求醫。”
陳書禹目光移向阿玖,等待阿玖開口。
一秒,兩秒,三秒......
阿玖低着頭靜悄悄坐在原地,手中不知把玩着什麼東西,對場上的氣氛沒有絲毫概念。
“哐!”陳書禹猛然拍下驚堂木,疾言厲色道,“堂下何人,竟敢對本官不敬!”
宋铮知道阿玖在面對外人時總愛端着一副高貴冰冷的架子,隻是沒想到遇到官員時他的态度竟然越發惡劣,幾乎算得上是目中無人了!
千鈞一發間——
“撲哧!”沈堯彎腰笑了一聲,手背撐着下巴看向宋铮,眉眼彎彎,“宋小姐說你是想要帶着表哥進京求醫?”
“額......是。”
“本官無意冒犯,隻是宋小姐可否方便說說,你的表哥有何隐疾?”
宋铮下意識擡眸,對上沈堯狡黠閃亮的眼神,心下猛地清明,“在下的表哥不久前突發高熱,病愈後卻得了離魂之症,如今不通人言,行為癡傻。實在無意冒犯各位大人!”
阿玖幽幽瞥過來一個不滿的眼神,被宋铮掐着他腰側頂回去了。
沈堯笑得更開心了,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很是善解人意地表示:“無妨,大人們體恤民情、關愛百姓,定是不會追究。”
“多謝各位大人!各位大人的恩情民女與表哥沒齒難忘!”
崔賀冷笑一聲。
離魂之症、不懂人言、行為癡傻,卻能飛檐走壁,躲過他的箭?
真是天大的笑話!
但另一側的欽差大人都發話了,太守也并未發聲質疑,他隻能強硬摁下自己忿忿不平的神情,用怨毒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剮着堂下兩人。
宋铮正在對着太守哭訴兄妹兩個艱難跋涉的求醫之路,大談特談路遇山匪搶劫财物的凄涼苦楚,卻突然感覺到自己後背竄上一股涼意。她話頭一頓,看向縣令的方向,正對上縣令那雙陰毒的眼睛。
啧,怎麼還敢做不敢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