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靜塵軒禅房,進去後才發現也不過是一間空蕩蕩的大屋子,甚至連個床都沒有,隻在地上鋪了一層麻布,倒是聊勝于無。
屋内稀稀疏疏坐着幾個人,各個面容呆滞,慘慘凄凄。
宋铮輕手輕腳挪進屋内,示意後面三人往裡面靠靠,然後反手關住門,隔絕住外面的冷風。四人圍成一圈縮在牆角,快速搓着手心給自己增加一點熱量。
“怎麼辦?”宋尚兩手夾着他那象牙扇子,滿面愁容,“我們還能活多久?”
趙天亭閉着眼睛,身體被凍得瑟瑟發抖。
宋铮靠近她,與她抱在一起,輕聲安慰道:“沈堯的手下既已發現靈覺縣的異狀,想必很快便會安排人來支援。我們隻要等到朝廷的援兵就好。”
“援兵?可這是瘟疫,又不似打仗,派更多人來也不過是送死罷了。”趙天亭從宋铮懷裡擡起頭,聲音恍惚,“你們可曾記得十年前被重德君滅掉的豫國?”
重德君?豫國?宋铮自是從未聽說。
宋尚倒是沉沉地歎了口氣,“‘滿城黎庶皆消逝,唯見殘煙映冷光’此等災殃,誰人能忘?”
“當今新帝身為重德君之子,父子連心,難保不會效仿父輩,一把火将我等同瘟疫焚毀于此!”
宋尚臉上幾分勉強的輕快逐漸消失,他垂下頭,難得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頹喪感,“人生無常,生老病死,不外如是。”
古代瘟疫對百姓們是無法斡旋的天災,存活下來的人十不存一。就算到了現代,仍會出現人力難以戰勝的天災。他們曾舉全國之力在天災人禍中戰勝病毒,重獲新生,在此等情境下宋铮自是能夠理解他們的絕望。
隻是絕望歸絕望,要讓她接受現實在這裡靜靜等死是不可能的。
宋铮歎口氣,左右打量一周,發現一位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女子。
她抱臂蹲在原地,不似周圍人的雙目無神,反像是在自己的世界中沉思。身上衣着更是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整潔。
瞄好目标,宋铮正要向那方挪動,卻被阿玖伸手抓住衣角,“你要去哪?”
“......我去找其他人聊聊,問一下此地的消息。”
阿玖面色不虞,冷聲道:“這裡到處都是病人,你也敢亂跑?”
“都是一個屋的,我不亂跑就不會染病了嗎?”
阿玖無言以對,但還是堅持道:“最起碼活的久一點。”
“好啦,别擔心。”宋铮輕輕拍了下阿玖的手,“染病我也不會向舅媽告狀的。”
“......誰擔心你了。”阿玖手指一顫,漸漸放松自己的力道,冷哼一聲:“不告狀就好。”
安撫好自己這位敏感的夥計,宋铮才開始鬼鬼祟祟靠近那位正在沉思的女子,距她大約還有兩米遠時,女子猛地轉頭,透亮的目光凝視着她,“何事?”
宋铮尴尬停下準備試探的腳步,輕聲道:“在下隻是想問問姑娘,可知道這裡的瘟疫出現幾日了?”
“五日。”
五日?城外看門的侍衛們也說五日前泰甯前往靈覺之路便已被中斷,但他們是在四日前的晚上得知沈堯的侍衛收到命令離開,這樣看來,最起碼靈覺縣的隔離防護工作做得非常迅速,此次瘟疫大概率不會大規模蔓延。
想到這,宋铮稍稍松了口氣,又好奇問道:“方才帶我們來的師父說禅房佛堂正在舉行什麼往生儀式,是何等儀式?這麼快就結束了嗎?”
女子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往生往生,當然是幫助死人投胎轉世。姑娘是剛從哪個山上下來,連這個都不知道?”
“......”宋铮抓了把頭發蹲在她身邊,“姑娘見笑了,在下确實剛下山不久,可否勞煩姑娘再講述兩句?”
嗯,山寨怎麼不算山呢?
那位姑娘似是沒想到宋铮承認得這般幹脆,哽了一下才道:“第一批得瘟疫的人都死淨了,張炜害怕屍體會傳播瘟疫,下令将屍體都燒毀。又害怕亡魂作亂,隻能請寺裡的師父們開壇做法,準備什麼往生儀式。”
屍體會傳播瘟疫所以下令焚燒,這在宋铮看來沒有任何問題。但對于注重土葬的古人來說,或許還是有些超前,這位姑娘明顯很不喜歡那位“張炜”的做法。不過這些倒不用宋铮去多管閑事。
隻是......
“張炜是誰?”
姑娘一臉‘你再跟誰開玩笑’,不耐煩道:“你到底是從哪個山上下來的?要是野人便回自己家去,甯才郡的太守都不知道還敢出門?”
“......啊?”甯才郡太守?她隻知道瑞和府的太守是陳書禹,他管理瑞和府及其下的一大片州郡縣,可這他們這是跑哪來了,怎麼又跳出個太守?他們跑出陳書禹的管理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