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桂芝走在前面,旁邊是一臉幸災樂禍的沈富貴,最後面才是沈大柱。
沈長笙走出來,将門關好。
“長笙啊,大伯好些時日沒來了,也不知你過得如何,聽說你這段時間去山上打獵了?”
沈大柱長得高,卻很消瘦,臉頰微微有些凹陷進去,看着沒有精氣神。
沈長笙不想擠在門口,往遠處柳樹那邊走去,他點了點頭,沒說話。
劉桂芝推了推沈大柱示意他說正事,沈大柱是個怕媳婦的,即便心裡有那麼一絲猶豫,還是将其壓在心裡。
他佯裝關心道:“打獵還是太危險了,你想你爹…唉,雖然掙得多,那也是會要命的不是。”
沈長笙走在柳樹底下,随意折了條柳枝,找了塊石頭坐下,他今日有時間,原本就打算去找這家人,如今送上門正好。
劉桂芝嫌自己男人墨迹,直接開口道:“是這樣的,我跟你大伯在鎮上給你找了個夥計,說是一個月給一兩銀子,一兩銀子啊,就鎮上那識字的先生,聽說也才二兩,要不是我們好說歹說,那活早就被人搶走了。”
說到這她給沈大柱使了個眼色,沈大柱老實的點點頭,跟着附和:“是啊長笙,管事說還能住鎮上,那可比我們村子裡熱鬧,買啥都方便。”
沈長笙聽他倆一唱一和,搖搖頭,拒絕道:“不了,打獵挺好的,我不打算離開村子。”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好事,真有這麼好的活他自己就去了,還會來找自己。
沈富貴是來看人倒黴的,見對方不上道,忍不住嚷嚷着:“你說不去就不去,我娘可是跟人說好了,别給臉不要臉,好不容給你找的活,勸你還是收拾收拾,明早就出發。”
沈長笙擡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沈富貴下意識往後退了退,随後又想起自己爹娘在這,對方不敢拿自己怎麼樣,他兩手插着腰:“怎麼,你還想動手,我可不怕你?”
沈長笙扔下手裡的柳枝,站起來往沈富貴方向走了幾步,他神色冰冷,跟街上要打人時一樣,吓得沈富貴一下子躲在他娘身後。
見他那沒用的模樣,沈長笙嗤笑一聲道:“說了,我不會去的,正好,你們都在這,我也有事要說。”
若是隻有他自己,想走收拾好東西随時能離開,隻是還有沈阿奶,這裡面牽扯些事,如果族老和村長在的話,會好說一些,但想到前世那些人做的事,還是消了念頭。
“汪汪汪…”遠處響起小黑的叫聲,它身後跟來不少人,有沈阿奶,還有族老和村長等人。
小黑以為主人被欺負,也顧不得沈阿奶,跑過來就對沈大柱幾人叫着,一副随時撲上去的兇狠樣。
有這麼多人在,沈長笙擡手制止了,正事還沒說,不能先把人吓跑了。
劉桂芝最怕這狗,一邊叫,一邊撿起地上的碎石砸過來。
沈長笙神色冷了冷,好在小黑聰明,都躲了過去。
而人群裡不知道誰扔了塊石頭,不偏不倚的砸在劉桂芝身上,沈長笙随意看了眼,是個黑瘦的小孩子。
“好了,這是幹什麼?你們兩個長輩怎麼欺負個孩子?”村長率先開口。
說罷,他看了眼站在河邊,獨身一人的沈長笙,心裡那抹愧疚逐漸放大,那時候到底是糊塗了。
沈長笙沒在意村長的神色,琢磨着這些人的來意。
他小心的攙扶着沈阿奶,剛才就覺察對方不對勁,擔心道:“阿奶,你身子不舒服嗎?”
沈阿奶拄着一根樹枝,臉色比往常要蒼白,她拍了拍孫子的手背道:“我沒事,唉,阿奶對不起你。”
她歎了口氣,不久前知道的事,讓她整個人都蒼老了不少,看着大兒子,眼中滿是失望,沒想到一向老實的人會跟着做出那種事。
“村長,您這話怎麼說,我們哪有欺負他,這不是好心給他找活幹嗎?誰知道他還讓狗咬人。”
劉桂芝被狗吓得不輕,當即不高興了。
“找活,那你說說找的哪家的?一個月還給一兩銀子?”
聞言,沈大柱幾人臉色一變,支支吾吾起來。
“管他哪家的話,這不都是好意嗎?人家夫妻倆多好啊?真要是給這麼多,他不去,不如叫我家李大去。”人群中,李大媳婦看不慣沈長笙,自然給沈大柱說話。
一旁看熱鬧的張大嗓門哼了哼,我可是聽人說了:“就是鎮上姓方的那家。”
見大夥神色迷茫,她繼續道:“就是專門養馬的那家,去年灣子村不是有個年輕人去了嗎?”
“我想起來了,不就是那家嗎?沈大柱這夫妻倆平時看不出來啊,裝得挺像好人。”
“咋了,那活不好嗎?給這麼多錢?”有人不解。
“錢是多,你得有命花,方家那可不是良善的,灣子村那個去了還沒半年,結果人就沒了,就給賠了五兩銀子。”
“可不是,聽說剛成婚不久,家裡留個夫郎和老母,可憐啊。”
張大嗓門見李大媳婦臉色不好,故意道:“還讓你家李大去不。”
李大媳婦沒敢說話,往人群外退了退。
沈長笙聽這些村民的議論,才明白過來,這家人打什麼注意,原來現在就想要他的命了。
“劉桂芝,你咋這麼狠心,不是自己孩子不心疼是吧,虧我還以為你雖然愛占便宜,還算好心,看來你的心真是黑夠透了。”
鄭夫郎是聽到動靜過來的,明白怎麼回事,心裡就氣得不行,當即罵道。
他年輕時跟沈長笙的小爹一起嫁過來,關系很是不錯,對方出事後,雖然倆家接觸少了,卻也時不時照顧着。
“哎,好了,老太太早就來找過我,是我一直覺得長笙還小,想等他成親了再說分家的事,如今,看來我是自以為是了。“
村長歎了口氣,他也就四五十歲的年紀,卻看着卻比同齡人蒼老許多。
沈長笙認真看了眼這位村長,道:“既然如此,那就分家吧,我會照顧好阿奶。”
沈大柱愣了愣,沒想到會聽到分家這個詞,他雖然窩囊,卻還是願意養自己的老娘。
與他不同,劉桂芝當即道:“我不同意,她一個老太太分什麼家,她有什麼東西?這個家是我們自己掙來的,就算分,也别想拿出去一個東西。”
沈大柱想去拉沈阿奶的胳膊,被沈長笙避開了,他苦着一張消瘦的臉道:“娘,這咋能分家呢,您都這麼大的歲數,二弟也不在了,分了您去哪裡住,誰來照顧您啊?”
沈長笙覺得好笑:“阿奶在家的時候,也沒見到你照顧她一天,至于住的地方早就找好了,不用你來費心,這些年買藥的錢都是我出的,你給過什麼嗎?”
“哼,你說的倒好,還不是吃我家住我家,有本事給錢啊。”
沈富貴當即不滿道,卻不知道他娘隔三差五的找對方要錢。
劉桂芝恨不得伸手捂他的嘴,她要錢這事說出去可不好聽。
沈阿奶敲了敲手上的樹枝,顯然很是氣憤:“正好大家都在這,這幾年你從長笙那拿了多少錢,你自己算還是我來算?”
看熱鬧的村民沒想到還有這茬,不養親娘,還整天問侄子要錢。
“沈大這家子還真是喪盡天良,這是人幹出來的事嗎?虧我之前還想讓狗蛋跟他兒子學呢,讀書人又怎麼樣,呸!都不是啥好東西。”
村民議論紛紛,沈大柱幾人臉色很難看,特别是沈富貴,從前被恭維慣了,哪裡被人罵過,氣的臉上肥肉隻顫。
村民越說越烈,再說下去沈二那事也快被抖出來,沈家族老坐不住了。
“好了,不就是分家嗎,長笙願意養着,就帶老太太走,又不是什麼大事。”
族老佝偻着身子,他說着輕巧,面上一副嚴肅又威嚴的模樣,身着比不少人都好,顯然在族裡很有地位。
見此人出聲,沈阿奶眼神一淩,她隻是老了,不是死了。
不顧孫子的攙扶,沈阿奶突然坐在地方,開始痛哭起來:“我可憐的二兒啊,你快看看啊,這些人欺你老娘跟兒子啊,老家夥這是看我們老的老小的小沒人撐腰啊。”
那族老被說的臉色一變,一張老臉有點挂不住。
沈長笙半跪下來,想拉對方起來,他不願沈阿奶這麼大的年紀還這樣。
沈阿奶擺擺手,随即指向劉桂芝:“天殺的婆娘,趁我那可憐的老二失蹤,就跑去偷錢,你還我我兒子命來。”
此話一出,不止一些不知情的村民,沈長笙神色也變了變,他夢裡那些畫面竟然是真的。
有點良知的族老家子女一時間慚愧的低下頭,他們當時看到後,不僅沒有阻止,還收了劉桂芝給的錢。
最氣憤的是沈長笙,那些人可以不去幫忙尋找父親,但不該趁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