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怕你一刀殺了她吧……中原一點紅忍不住心道。
“你這臉傷得太久了,需要先去除爛死的地方。左右已經不會更壞,不如容我放手一試。”
宋雁歸對她,也是對一臉茫然的衆人解釋。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曲無容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眼前人,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時失語。
“忍着點。”宋雁歸不知身上究竟藏了多少東西,依次取出水囊、帕子和烈酒,手中動作翻飛。
其實不痛。那些腐肉經年長在自己的臉上,醜陋、盤根錯節,自己看了都覺得惡心,如今卻被人如此小心翼翼地對待。
不知過了多久,臉上一陣清涼,有東西被均勻塗抹在臉上,接着是包紮。
宋雁歸微喘,擦了擦額頭的汗,強撐着做完這一切,呼吸急促,感到一陣眩暈,腰間傳來一片暖熱,“多謝。”她對着身後之人道。
楚留香欲言又止。
“每日一次,我會替你換藥。我若不在了……你可以自己換。”
“多管閑事。”曲無容閉目,别過頭去,依舊冷冰冰道。
宋雁歸聞言卻笑,毫不在意。
“你放心。”她露齒而笑,沒頭沒尾地道,笑容映着灼灼日光,令人眩目。
“真是個瘋子。”曲無容低聲道。
宋雁歸嘿然一笑,負手踱步走遠了去。
“楚兄,還沒多謝你剛才出手相助。”她給曲無容治臉上傷之時,若不是他見她力竭,及時輸送一段内力,她怕是中途就已體力透支。
宋雁歸自他身側屈膝坐下,微眯着眼,一手舉在眼前遮擋無孔不入的刺目陽光。
有陰影自頭頂落下,楚留香一手舉着折扇,擋在她頭頂,一手将水囊遞到她手邊。
她感激一笑,接過水囊喝了一口,左右張望道:“怎麼沒看見他倆?”
“去找吃的了。”楚留香解釋道:“紅兄在這方面很有經驗。”至于姬冰雁,他自昨日之後便有意和眼前之人保持距離,中原一點紅提出要去找吃的,他便一同去了。
留下的人便成了楚留香。
“哦。”眼前人得到了答案,下一秒便抛開了問題。隻一手托腮,目光遙遙不知落在何處。
氣氛一時沉默。
“我沒想到,你還精通醫術。”楚留香回憶起她剛才手上熟練的動作,注視着身側之人,輕聲贊歎。
“算不上精通。”宋雁歸屈指撓了撓面頰,似是想起什麼,輕輕笑了起來:“如果你曾經一年裡有三百多日都得躺在床上喝藥、紮針,就算原本再怎麼不通藥理,也能久病成醫……不提也罷。”
尚不等楚留香想出言安慰,便被她擺着手打斷了情緒。
他失笑,餘光看了眼在原地一聲不吭的曲無容,又想到中原一點紅拿眼前之人一樣毫無辦法的憋屈模樣,好笑地搖了搖頭。
“你的師姐,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好奇她的師門,一如好奇她的過去。
“師門之中,每個人都待我很好。不過平日裡衣食起居,從小都是由師姐照顧。她……待我極好。”
“師姐什麼都好,長得好,性格好,醫術好。全天下頂頂最好。”宋雁歸細數着記憶中故人的好處,猶如音容在側,目光溫暖明亮。
那一定是對她而言很重要的家人。即使她沒說細節,但楚留香看得出來。可也正是因此,他忘不了她初見曲無容時的驚呼。
她的這位師姐……想來已不在人世了。
“你猜得沒錯。”宋雁歸擡眸,朝他了然一笑:“我的師姐,她已亡故了。那年,她二十七歲。”
“之前在馬連河畔的時候,你和杜姑娘說,你師姐和她一樣愛錯過人……”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抱歉,我不是有意偷聽。”
“那不是同一個人。”宋雁歸哈哈一笑:“跟杜姑娘說的那位師姐是我小師姐,她是曾經喜歡過一個花花公子,有陣子愛得死去活來的,後來親眼見那人朝秦暮楚,把人痛揍了一頓也就沒事了。”
“大師姐她……是心病。”宋雁歸語氣低了下去,目露一絲哀戚與不争,閉了閉眼。
“所以我決定了!”她以拳抵住掌心:
“決定了什麼?”楚留香見她很快恢複了精神,心裡松了口氣,順着她話柔聲問。
宋雁歸搖了搖頭,隻笑道:“君子論迹不論心。楚兄,你且看着便是。”
楚留香定定看着她,他自诩紅顔知己無數,宋雁歸的眉眼樣貌絕非翹楚,可她吸引人的從來也不是她的容貌身世。
隻要你的目光曾經真正落在過她身上,你就絕不會再輕易移開目光。
他若有所思,展顔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