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聲聲,日色昏昏。沙丘的盡頭遙遙露出綿延石峰的影子,是在數日之後的一個黃昏。
沙漠之中怎會有如此巍峨險峻的石峰?
“到了,就在前面。”
宋雁歸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她需給衆人領路,已許久未曾合眼。原本顯出血色的臉龐,複變得蒼白難言。可即便如此,她依舊堅持每天給曲無容臉上換藥。
“我以為你那日是騙人的。”中原一點紅難得主動開口。
“你說這個?”宋雁歸合上木匣子,聞言搖了搖:“這藥膏外敷的确有奇效,是極名貴之物。不過九轉玉肌膏的名字和來曆,是我編的。”
“……”當我沒說。
“這藥,我倒看着有幾分眼熟。”楚留香遲疑道。
“眼熟就對了!這本就是從楚兄的船上順來的。”宋雁歸拊掌大笑:“咳咳,咳咳咳。”
楚留香伸手輕拍她背,幫她順氣,眼含擔憂。原本以為她的身子已漸漸好轉,可這幾日,不知怎的,他心中總隐隐感到不安。
“起風了。”姬冰雁一路寡言,此刻難得主動開口。
中原一點紅眯眼朝顯露出真容的寂靜山峰望去,或許是殺手的直覺,他提醒道:“這石峰,未免太安靜了。”
分明有風聲過耳,可群峰之間卻毫無回響。
“想死的話,你們盡管進去。”曲無容冷不丁開口。她的臉大部分被包在白色紗布之下,餘留露出的部分因血痂縱橫顯得可怖,卻能些許看出底下清麗之色。
“面冷心熱,說的大概就是曲姐姐這樣的人吧。”宋雁歸嘻嘻笑道:“你怕我們着了石觀音的道,可以直說嘛!”
曲無容連日來已習慣眼前人的說話方式,此刻隻皺眉:“随你怎麼想。”
“想必這石峰之中,不是機關無數,便是有生克陣法。等閑進不去。”楚留香沉吟道。
“這有何難?”姬冰雁:“我們不知道進去的法子,她還能不知道嗎?”
“……我不會背叛師父。”曲無容閉了閉眼,别過頭去。
宋雁歸聞言若有所思,也不說話,是楚留香忽地了然笑道:
“曲姑娘此行,難道不也是奉師命請我等前去做客?否則姑娘幾日前便已行動自由,為何還不離去?”
楚留香指間夾着一紙花箋,笑得意興風流:“既然石觀音盛情相邀,楚某自然不敢有負佳人之約。”
“你什麼時候從我身上……”曲無容話至一半,突然意識到此人乃江湖人稱踏月留香的盜帥,悻悻然住了口。又見衆人一臉了然,仍默許她一路同行,臉上神情複雜。
她看向渾然不知的宋雁歸,指着她道:
“你們都可以進去,但她不能。”
“哇,曲姐姐這就厚此薄彼了。”
“你确實不能。”說話的卻是楚留香。他此刻斂了笑意,一臉嚴肅認真。
“楚兄……”你跟誰一邊呢?
“雁歸,”楚留香打斷了她未說完的話,雙手按住她肩膀:“這石峰之中兇險難測,我亦無把握能全身而退,更别說要護你周全。我和紅兄進去之後,姬兄他會帶你離開。”
他看向一旁的好友,二人對視心照不宣,姬冰雁點了點頭。
楚留香松了口氣,垂眸看向身前之人:“我已經弄丢了蓉蓉她們三人,絕不能再讓你出事。”
“呵呵呵,好一出郎情妾意。讓奴家看着,好生嫉妒。”
這是誰的聲音?
這聲音并不出自在場一行人中任一之口。
楚留香将宋雁歸護在身後,中原一點紅的劍已出鞘,姬冰雁的判官筆也牢牢握在手中。
而曲無容,一貫冰冷如霜的女子此刻目露驚懼之色,牙關緊咬,身軀微微發抖,似是見到了令她極為駭然之物。
“早就聽聞楚香帥風流之名冠絕江湖,妾身久等香帥不至,特來相迎,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夫人何嘗不是豔絕江湖的人物,要說有幸,也是楚某有幸來得多些。”楚留香朗笑回答,隻宋雁歸注意他身軀緊繃,凝神戒備,全不如話語間談笑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