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定下不再去學堂了,爺爺竟開始認真教起我來,每日帶我和河安出谷辨認藥材。爺爺偶爾提問,我回答不上來他也不惱,又一遍一遍地反複教我,教到我不耐煩了為止。
如此數日下來,有一天晚上吃完飯後,爺爺突然起了興緻,攔住我不讓我睡覺。爺爺換了一身夜行衣,給我和河安也都換上黑衣,坐在房頂上看星星。我又問他關于小丫姥姥角煙離的故事,關鍵都姓角,也不知道跟角麗谯有什麼關系。可爺爺從那晚以後,閉口不談這些事。
待到月亮西下,我的上眼皮隻想與下眼皮合在一起的時候,爺爺晃醒我,抱着我,背着河安,竟出了針堂的院落,向着我們熟悉的灸堂去了。
深夜中的灸堂周圍水流聲特别清晰,爺爺沒有帶我們從正門進,而是攀上了院牆,在院牆上面行走。我竟看見關雲風的屋子亮着燭火,睡覺燃燈,也不知是什麼癖好。
忽有一女大喊,“是誰!”從旁閃出一個靓麗身影,提着劍沖過來,正是笛十九。自從公開了她女孩的身份之後,在谷中越發沒了遮掩,顯出了她凹凸有緻的身形。
爺爺喝道,“是我!關山樂!”
笛十九聽了聲音,這才止住步伐,“你們這麼晚了來做什麼?”
這時,關雲風也推門出來,“十九,怎麼了?是誰啊?”拿燈一照是我們,“你們在這幹嘛?怎麼不睡覺?”
我一看他衣冠整齊,不像是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便問,“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不是整日睡不夠嗎?”
關雲風哭笑不得,“我睡得晚,這個點我也睡不着啊。”
爺爺把我們放下,“我帶兩個小子來看看他們師父晚上幹什麼。”說罷就推我們進關雲風的卧房。
我一開始還覺得别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影響不好,擡頭看關雲風沒有反對的意思,就跟河安進去了。誰知看見書桌前有一燈如豆,燈下卻是幾部大部頭的香料相關的書籍。
原來關雲風每日晚上看書,上午睡覺,怪不得每天看他睡不醒的樣子,還以為他覺多。我有些生氣,覺得他騙了我,找他質問,“你還騙我整日睡覺,原來你晚上偷偷學習!”
關雲風趕緊擺擺手,“沒騙你,沒騙你。可你也沒問我啊?”
我想了想,好像确實是沒問過。可還是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關雲風又哄又抱,最後才把我勸走。第二天一睜眼,就是中午了,我體會了一把關雲風的作息,也明白了爺爺的用意。
這些天,我一直擔心爺爺私自去找義父問關于石門鎮的事,所以他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可今天我想去找關雲風,于是求爺爺帶我去灸堂,爺爺答應了。
到了灸堂,卻發現關雲風一個人無所事事地在逗八哥。我正想拿晚上偷偷學習的事情跟他對簿公堂,卻發現他原來亮晶晶的眼睛竟有些無精打采。
我轉眼一看旁邊,“笛十九呢?”
關雲風竟歎了口氣,“她說昨晚受了驚吓,今日休息一天。也不讓我進她房間給她看看。”
我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她還受到了驚吓?是我受到了驚吓。是我,我!”我指着自己。
關雲風木然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移向了笛十九的卧室那邊。
我猛地想起來,之前我還曾懷疑上一世藥王谷滅門與笛十九有關。之前她一直沒有動作,跟我們一起出谷也未曾離開我的視線,我就放松了警惕。可她今日如此異常,不會是要趁機偷偷出谷,惹是生非吧。
我趕緊拉着關雲風,走到笛十九卧室門前,趴在門上聽了聽,裡面一絲動靜也沒有。我轉向關雲風,“之前你和笛十九都答應過我,她傷好就離開。她若出谷,就算傷好了,若是再回來,你可不能再收留她了,否則會給藥王谷引來滅頂之災。我認真跟你說話,你有沒有聽見?”
關雲風顯得有些失魂落魄,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讓爺爺一腳把門踹開,我進去掀開床前的簾帳,卻發現笛十九身着外衫,趴在床上,頭發淩亂,面色蒼白,滿臉冷汗。仔細看她的手,卻發現她雙手不停顫抖,五指深插進被褥裡。我不知道該怎麼跟關雲風說,愣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