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寂靜。
虎小忠下意識認為李嗣瞻不在屋内。
“殿下應該是出去了,我去樓下問問小二,姐姐你先回房歇息一會兒。”
邬行香見虎小忠往樓下走去,本想回自己的客房。
忽聞一陣細微聲響自屋内傳來。
好似是夜風拂過,窗棂被叩動的響聲。
邬行香停下腳步,望向眼前緊閉的房門,擡手輕叩門。
須臾後,門打開來。
“進來吧。”
李嗣瞻并未詢問邬行香任何話,兀自坐回了桌前。
樓下笑語喧,傳杯換盞聲,隐隐入耳來。
然此室幽暗。
燈未點就罷了,偏偏窗的朝向,也避開了月光。
仿若于喧嚣塵世,憑空劈開一方靜地。
如果是獨處,邬行香或許會覺得恬谧。
但此刻她與李嗣瞻一同在此……
太為怪異。
邬行香欲言又止,終是靜默無聲,站在李嗣瞻不近不遠的地方。
兩人一同沒入這黑暗。
邬行香站了一會兒,疲憊不堪。
這簡直比她在觀星台上當值還累!
她與虎小忠離去不過兩個多時辰,李嗣瞻應該是在客棧沒有去别的地方。
無事發生,為何李嗣瞻會在房裡不點燈,聽到她和小忠在外面也不開門?
難不成這是安鄞王府獨有的懲罰方式?
或許是邬行香怨念太深,李嗣瞻如夢初醒般出聲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邬行香聽到李嗣瞻問話,先是欣喜自己不用罰立了,後是疑惑,怎麼李嗣瞻的聲音,聽起來愁緒萦繞?
自認識以來,李嗣瞻同她說話,或溫和,或譏諷。
如此悲傷的語調,她倒是意外不已。
“殿下,坊市有些遠,我們為了以防萬一,多挑了些傘,這才誤了時辰。”
李嗣瞻聞言後颔首,并無更多回應。
邬行香隻好問道:“殿下,天黑了,你怎麼不點燈?”
李嗣瞻答道:“火折子不小心沾了水,況且,我瞧這屋内,一點兒都不黑。”
邬行香一頭霧水,心想火折子濕了,就讓小二再送一個上來,或是去馬車上拿就好。
況且,她連李嗣瞻的五官都看不清了,這還不夠黑嗎?
邬行香伸出自己的五指,隻能看到模糊輪廓。
難道李嗣瞻的雙眼異于常人?黑夜中也能視物?
那也不對,當日在驿站時,李嗣瞻明明和他們一樣,提着燈籠。
想來定是因某事煩憂,緻使心境沉郁。
邬行香不知能否問李嗣瞻煩心的原因,隻好聊一些趣事,試着逗他開心。
“殿下,你知道嗎?
我今日和小忠去的傘鋪,傘的樣式可以說花樣百出。
我正挑着,卻聽見小忠叫我看看他選的幾把傘。
你可不知,那些傘小巧玲珑,要麼是傘柄雕着活靈活現的小獸,要麼色彩斑斓繪着可愛的圖。
分明就是孩童用的傘!
而且我還看到,小忠身後有兩個小孩,應該也是來買傘。
但小忠在那兒,擋住他們。
所以那兩個小孩隻好等在一邊。
後來,小忠還問我,女鬼為什麼會藏在傘下?
我還未答,那兩個小孩像是受到驚吓一般,跑得沒影了。
不過我勸了一番,小忠還是想買那樣的傘。
傘鋪老闆說,也有相似樣式的大傘。
我們才買了幾把回來。”
李嗣瞻聞言後,冷聲道:“這個小忠,這麼大的人,還如此幼稚。
還有你,是不是又說什麼瑞獸在傘,可保平安的話?”
邬行香隻怪自己多嘴,安慰李嗣瞻不成,反被責怪。
她尴尬笑道:“殿下說得是,害殿下久等了。
眼下是用晚膳的時間了,我們下去吧?”
李嗣瞻未言可否,複緘默不語。
邬行香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此刻夜幕沉寂,如墨染鋪陳穹宇。
她見屋内一切輪廓,在黑暗中愈發模糊。
邬行香想不出更多的話,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先退下。
李嗣瞻沉浸于内心思緒,似對時間的流逝毫無知覺。
可她滿心煎熬,隻覺漫長難耐。
人應循光而行,方不被黑暗所困。
若像她此時,與殿下同處暗中,各自難熬,算什麼?
邬行香見李嗣瞻對自己視若無睹,或許也是真看不清,索性向窗邊走去。
探出頭去,還能瞥見皓月一角。
她凝神片刻,忽生一計,取來鏡台上的銅鏡。
又轉身端起置于架上的洗手銅盆,盆内尚有一些裡剩下的清水。
邬行香瞧好位置,将銅盆置于地上。
而後手持銅鏡,站在窗邊,對月光調整着銅鏡的方位。
正天上,月華如水,灑落銅鏡之上。
清冷銀光被銅鏡折射進屋内,直直映照在銅盆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