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泛起粼粼波光,如月流星連,光影散開,滿室朦胧清輝。
李嗣瞻被碎影擾動,擡頭望去,剛好被邬行香手中的銅鏡晃了眼。
他側頭一躲,才看清屋中異景。
邬行香輕輕晃了晃銅鏡。
“殿下,見此月華,心自明。”
李嗣瞻先是哭笑不得,而後卻心暢百慮散。
“我看你,最為幼稚。
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耍小把戲來哄我?”
邬行香仍舉着銅鏡,她本想說一些關于皓月的神秘隐喻。
卻擔心讓李嗣瞻說神叨,最終隻是笑道:
“殿下,我奔波了一整天,此刻腹内頗感空虛。”
李嗣瞻四顧屋内清光皎潔,頃刻後方道:
“你先下去,我稍後就來。”
邬行香聞言,放下銅鏡。
“我再讓店小二送新的火折子上來。”
話落,她轉身出了房門。
李嗣瞻見她離開,拿出他口中“潮濕無用”的火折子,點燃了屋内燭火。
可惜燭光躍動,比不上月華傾灑。
邬行香在樓下廳堂找到了虎小忠。
“小忠,你怎麼下樓了就不回來了?
害我一個人在上面。”
虎小忠小聲解釋道:“我下樓後就找了店小二,他說殿下并未外出。
所以我想殿下定是累了,在房中睡着了。
然後我就安排店小二準備我們的晚飯。
今天發生那麼多事,一定要好好吃一頓。
我還去外面買了一盤臘驢肉下酒!
我已經嘗過了,酥爛香濃,食補佳品!”
邬行香内心苦悶,“殿下沒睡着,他隻是弄濕了火折子,點不了屋内的蠟燭。”
虎小忠不解道:“那你怎麼不叫店小二或者下來拿新的火折子下來?”
邬行香歎息一聲後道:“殿下問我們為什麼這麼晚回來。
我就說坊市路遠,我們挑傘又花了些時間。”
虎小忠開心道:“那你有告訴殿下,我們買了幾把特别好看,而且很吉利的傘了嗎?”
邬行香苦笑道:“說了,可是殿下好像有心事,怪我們幼稚。”
虎小忠一時摸不着頭腦,“我沒有惹殿下生氣啊?
殿下也應該沒怪姐姐你那些神鬼之談。
那他有什麼心事?
店小二說,殿下就下樓過一次,問他有沒有看到我們回來。
小二跟殿下聊了兩句,殿下就上樓了。
不行,我們再去問問小二。”
虎小忠說着,就将店小二拉到一邊問話。
店小二聽到他的疑問,想了想道:“我也沒跟那位公子說什麼啊?
就是提到了前面有戶人家,老人過世。
那位公子到是心善,給了我一些錢,叫我給那家人送去當奠金。
又多給了我賞錢。”
邬行香未解其惑,更想不通。
“小二哥,可是天官橋附近巷子裡的張阿婆?
你仔細想想,還說過什麼特别的話?
或是煩你将與那位公子的對談複述一遍。”
店小二點了點頭,“是張阿婆家,怎麼,你們也認識?”
他左思右想後道:“我真沒說什麼特别的,就是聽說張阿婆準備好了自己的壽衣紙紮。
我就說,這樣也好,自己的後事自己做主。
免得兒孫籌備不周,或是家中起了紛争,原本商量好的喪儀規格降低……”
“什麼?!”虎小忠大聲打斷了店小二的話。
“你胡說八道這些幹嘛!”
店小二被突然一吼,心虛道:“我隻是随口一說,我也認識張阿婆,她離世我也傷心啊。”
虎小忠瞪着店小二,最終強忍住了怒火,揮了揮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待店小二離開後,虎小忠差點脫口而出心中話,卻看到廳堂熙來攘往,帶着邬行香,到了客棧馬廄。
馬廄隻有他們二人,虎小忠繞着走了一圈,确認周圍也無旁人後才開口道:
“這個店小二,真是口無遮攔。”
邬行香仍疑惑不解,“小忠,到底是怎麼回事?”
虎小忠思前慮後,才低聲道:“姐姐,你肯定也知道關于殿下的傳言。”
邬行香颔首。
李嗣瞻生下來,就被司天監斷言克父,這是滿朝甚至天下皆知曉之事。
“殿下生母惠妃,誕下殿下後身亡。
聖上下旨,以貴妃規格下葬。
那時聖上甚為憐惜尚在襁褓就喪母的殿下。
但殿下被忽然被司天監披命,說他是子克父的命格。
聖上本來存疑,但之後噩夢連連,突患重病。
司天監于是信誓旦旦,坐實了殿下的罪名。
為此,聖上改了旨意,說是惠妃有罪,但念她往昔恪守本分,不另作懲罰,仍以妃位辦喪儀。
殿下母家,念其多年忠誠,受了輕罰。
小二的無心之言,恐怕讓殿下想到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