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行香看向身側的李嗣瞻。
“殿下,要不你先休息下,發會兒呆?
你一直打斷我,會讓我思緒紊亂。
或者等我說完了,再發表高見?”
李嗣瞻很不滿。
嘴上沒說什麼,腿卻往旁邊走去。
他自語道:“我一定要遠離這兩個古怪神叨之人。”
男子見狀,往邬行香的方向走去。
“俗人退避,吾等脫俗者相聚而談,真是妙哉。”
李嗣瞻望着男子手上的圓筒,擔心男子一言不發啟動機關。
邬行香又不會武功,如何抵擋?
他默不作聲,又抱着劍走了回來,站在邬行香前側。
為避免邬行香誤會,他轉頭解釋道:
“那邊蟲多,我覺得還是站在這裡更好。”
男子腳步一頓,隻好停在原地。
“行姑娘,繼續說吧。”
邬行香續言道:
“祭壇靠山體處,是一排船棺。
那船頭,是向着溪流彙入河水的方向。
山峰可作通天之徑。
生死異途,若無舟船,難以渡水,沖歸故裡。
不過,你要的,不是送魂歸鄉,而是喚魂出來。
而且這船棺裡,放的卻不是陪葬品。
而是那些綠色鬼眼的邪蟲,所栖息的巢穴。
若我沒猜錯,此蟲介于生死之間,以血食為生。
你抓那麼多人,就是要他們的性命。”
男子聽完,拍掌道:
“不錯,你的夥伴,已經喂我的蟲子了。
可惜,你白跑了一趟。”
看來,男子以為他們是尋人到了這裡,卻沒料到,所有人已經被救出。
男子遺憾地舉起圓筒,将手指放在上面的凸起處,正要按下,卻聽邬行香出聲道:
“你的祭祀,才剛開始。”
男子聞言,放下圓筒。
“為什麼這樣說?”
邬行香自然不會道出,因為那些作為祭品的人都好好地被救出來了。
“最想讓我起疑的,是月亮。
月圓陰氣旺盛。
十五、十六、十七這三日都是滿月。
也是一個完整的陰陽周期。
這三日最适合祭祀。
後來我看到丹爐徹夜燃燒,應該是你在煉制邪器或邪藥。
但我觀其燃物,尚未成形。
我又想到,戲台下,見到的那些陰兵假人。
假人可作咒術載體,或用作陰陽轉換。一般這樣的假人,在祭祀時是會燒掉或毀掉的。
當然,也可以做無魂之兵,守着祭壇。
或是其他化身與連結。
如果是這樣,祭祀結束後,假人仍在,也說得過去。
可我看過上面寫的八字。
其中有幾人,命格特殊。
所以我大膽猜測,這個祭祀,共有三日。
第一日,以血畫符為引。
第二日,将活人祭品的魂魄剝離獻祭。
第三日,殺害那幾個命格特殊的人,以命為終。
如此,血、魂、命,循環轉化。
這裡,是引神降臨的主祭壇。
水上戲台,是娛神的次祭壇。”
男子聽完,停頓了一陣才開口道:
“你可有聽到戲聲?唱得如何?”
邬行香答道:“哀婉凄切,直抵人心。如臨其境,如感其情。
黃帝在西泰山時,會天下鬼神,作樂曲《清角》。
戲曲最初,并不是為了娛人,而是娛神。
神鬼與人隔絕,必須借由什麼,才能傳達旨意。
所以有了戲曲,來祭祀與溝通神靈。
你的《西蜀夢》、《哭靈牌》,都是唱給神靈聽的。”
男子聽聞此語,卻是長歎。
“都說知己難得,我卻遇到了行姑娘。
相逢即是有緣。
若不是此情此景相遇,我們定能成為摯友。
我想你定是知道我祭的是誰,但你可知,我為何要祭?
這是我最後一個問題,若行姑娘這也知道,那我必信守承諾,放你離開。”
邬行香此時卻躊躇了起來。
李嗣瞻觀她神情有異,低聲問道:
“怎麼了?”
邬行香道出心中擔憂:“我的猜想不一定對。若是說錯了,他一個不高興,拿出一堆暗器,我們怎麼辦?”
李嗣瞻卻毫不畏懼。
“哪來那麼多暗器?我看他就兩個暗器。
就算他還有暗器,大不了硬碰硬,我雖沒有完全的把握,但也會盡力一試。”
邬行香試着勸李嗣瞻:
“殿下,你不要沖動。
稍有不慎,代價會很嚴重。
我之所願,是長命百歲。”
李嗣瞻不解道:“你你的心願,居然這麼平淡無奇?”
邬行香想說,她還想在司天監步步高升,但是此刻也不方便講述她的風雲之志。
李嗣瞻也知曉眼下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
“行吧,先逃出去再說。
雖然祭壇的神像老舊殘頹,比起尋常的神像,可以說是詭形殊狀。
但也能看出那是關羽。
你照實去說,說慢些。
時間就差不多了。”
男子見邬行香遲遲不答,催促道:
“怎麼?行姑娘是不知道,還是沒有想好?”
邬行香沉思良久,方緩緩開口。
“在最開始的基州,關羽戰敗橫死,化為餓鬼。世人信其怨氣未消,久留人間,需崇拜者供新宰之牲,以為血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