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徽懶得糾正他的稱呼了,指了指他的頭發:“你長黑頭發了。”
這話說出來有些古怪,旁人都是生了白發才值得一提,這道士這裡長了黑發反而顯得古怪。
“哦。”道士反應平淡,用手指卷住一縷黑發,在指尖繞了幾圈,然後朝他抛了個媚眼,“老來俏,不行?”
姬元徽覺得這道士嘴真是賤,而明知道他會犯賤還試圖和他溝通的自己更是賤上加賤。
姬元徽拍了拍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直接言明此行目的:“你有沒有什麼治夢魇的法子?”
道士九曲十八彎的哦了一聲,表情認真煞有其事問道:“那孩子又夢魇了?”
姬元徽目露期待:“對。”
“醫病找大夫啊,找我做什麼。”道士把身子往後一撤,“迷信鬼神之道不可取。”
姬元徽沒忍住拍了桌子一巴掌:“你一個道士你說這個?”
道士豎起一根手指:“噓,噓,佛門淨地,肅靜。”
姬元徽瞥了眼屋内供奉的三清神像,無語凝噎:“你這是道觀。”
“這不重要,神不在意這些,神哪來功夫管小蒼蠅們嗡嗡了些什麼……”
道士正說着話,旁邊内室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什麼人從床上摔到了地上。
姬元徽下意識循着聲音看過去,卻被道士看似不經意的一歪身子擋住了視線。
道士話頭轉得飛快:“說起來我手頭倒是還有點辟邪的小物件……”
姬元徽擡眼,徑直問道:“你想我拿什麼買?”
“一家人說什麼買不買的,多生分。”道士笑眯眯的,“你幫我在梅園修間屋子,要漂亮,能聽風觀雨。還要結實,窗子全都封好,别松松散散一拽就開。我用來關個人。”
姬元徽挑挑眉:“關什麼人?”
道士扯扯嘴角,看起來不是很想提起:“仇人。”
難得他肯好好說話,姬元徽順口多問了幾句:“仇人你還修漂亮屋子好吃好喝供着?這不得抓起來嚴刑拷打折磨一番?”
道士怒道:“我是他債主,他萬一被磋磨死了誰還我的債?”
姬元徽頗有些新奇:“你居然還有餘錢借給别人?那你這樣關着他,他怎麼賺錢還你?”
道士臉拉下來,神色不悅:“良心債,他喪良心,這不是錢能還的清的。”
他看起來并不是很想和姬元徽繼續聊此事,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了他:“拿去吧。”
姬元徽打開盒子,發現裡面是一枚看起來似乎是銀質的長命鎖。
“你這一身煞氣,鬼見了都愁,光是擺那兒就夠辟邪的了,哪還有什麼髒東西敢進你們家的門?”道士直搖頭,“這東西也就是戴個心安,不給你你又不樂意,什麼東西都想搜羅給他。”
姬元徽還在看那枚長命鎖,他的頭有些疼,總覺得這東西他似乎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
好像是夢裡,夢裡裴煦戴過。
姬元徽試圖再多記起點什麼,可頭實在疼得厲害,他痛苦的拿手捂住額頭。
“想不起來别硬想,時候還沒到。”道士倒了杯茶,慢悠悠塞給他,“把腦袋想破也沒用,再等等吧。”
姬元徽摸過茶水灌下去,腦子裡尖銳的疼痛緩和了些,他看向道士:“你知道什麼?”
道士給自己斟茶:“我什麼也不知道。”
姬元徽覺得這可能是因為自己最近總是做噩夢,睡不好才會這樣。他郁悶道:“你的那個藥丸我吃了怎麼沒用,我還是能聽見他在想什麼,還總是做噩夢。”
道士懶懶散散喝着茶:“真的隻是噩夢嗎?”
“不是噩夢還能是什麼……”姬元徽隐約記得夢中的生老病死,“我的一輩子,總不可能隻有一場夢那麼長吧。”
道士像是聽到了有趣的話:“你真的覺得,你的一輩子比一場夢要長?”
“什麼?”
道士意味不明的哼笑了兩聲:“人總是喜歡高看自己,覺得自己一輩子有多偉大漫長。”
“我再提醒兩句,辟邪的東西醫不了病,更醫不了心病,真治病還是得找大夫。”道士又開始打着哈欠趕客,“我再眯會兒,你自去吧。”
說完也不管姬元徽聽沒聽,自顧自将臉埋進胳膊伏在案上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