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的，他調查我的生活，這是富家公子最常用的手段，之後就該變成持續不斷的騷擾和追逐。

這太熟悉的流程令黎允祺的心裡生出一絲淡淡的厭倦，在追求他的哨兵裡，這是最無用最令他反感的手段，他确實很需要錢，但有自己的心高氣傲，追求者送來的一切，除了鮮花他都不接受。

太拒絕哨兵們會令這些人感到被拂了面子，反而不好，黎允祺之後會按花的價值從哨兵們的委托費裡扣錢，或者直接打到相應賬号裡，就算是他花錢買下來了。

而那束随着貶低之言一起寄送來的花束是他這些年來唯一扔掉的。

還有一個意料不到的情況，他猜想那束花是某個認識霍爍的哨兵送來的，在霍爍身邊，原來還有一個對他惡意如此之大的人。

等等，那有沒有可能是霍熠呢？

黎允祺大腦宕機一刻，随即又推翻。

霍熠和霍爍目前還是同生共死的關系，大概不會騙人，而且送花人的目的也不符合霍熠的要求。

“……那，一輛移動工具如何？”霍爍大概也猜到黎允祺不會輕易收下一棟房，轉而拿出了備選禮物，一個包裝精緻的小禮盒：“代步的ai自動駕駛懸浮車，隻要設定目的地就能到達，使用年限大概是二十年，同時附贈二十年免除加油費的年卡，我還有一個車位，也送給你。”

連他會找的借口都想到了，完美堵住所有後路。

“霍先生為我考慮得如此周到，黎某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黎允祺接過藏藍色緞帶紮着的禮盒，心中一片冷靜，“謝謝您慷慨的饋贈。”

“你不開心嗎？”霍爍敏感地捕捉到黎允祺的不動聲色，面前的黑發青年依舊神色淡淡，梳起的馬尾束在腦後，小幅度地搖晃着。

現在黎允祺的表情還不如剛剛潑他一身茶的時候呢，起碼更生動。

而不是像這樣，冷得像一樽石塑的雕像。

霍爍其實也看出來了，黎允祺剛剛是故意把紅茶撒他身上的，那個動作雖然連貫到仿佛演習過千百次，但他可沒錯過黎允祺的輕抖手腕，将茶液大半都灑在他西裝上。

他心中隻有欣喜：向導潑我就算不是喜歡我，肯定也是在乎我。

要不讓向導再潑他一點？剛剛的水溫雖然還不至于燙傷皮糙肉厚的哨兵，但也不是什麼舒服的溫度，現在紅茶稍微放涼了一點，直接從頭上淋下去正正好。

黎允祺朝他粲然一笑：“沒有。”

霍爍對他情緒感知的敏銳讓他驚疑不定，黎允祺輕輕擱置下銀叉，擺出最适合交談的姿勢：“……關于你的治療，我覺得我們應該再深入探讨一下。”

“請講。”

談及自己的精神狀況，霍爍停滞了一下，十九年來他從未覺得如此暢快過，連年的魇魔也再未造訪他的夢境，整個人舒朗得仿佛心上的陰霾都被一掃而盡。

“我造訪過你的精神海，你知曉你的精神海圖景有兩個形态嗎？”

黎允祺想起初見時深邃無邊得像黑洞的“海”，以及蒼白的“月球”，他接手修複過不少哨兵的精神海，但從未像那時感到茫然。

衆所周知，精神海是錨定哨兵性格的最好方法，任何人隻要被進入精神海，經曆都無處遁形，就算有再想隐藏的秘密也好，都能從精神海圖景中窺得一二。

還有，霍爍的精神體是一隻病恹恹的傷痕累累的銀狼，受傷了卻不能及時自愈，代表着它的負荷已經達到極限。

霍爍坦然道：“我不清楚，這有什麼說法嗎？”

“那說明……”你的精神海裡有兩個人格。

黎允祺本來想那麼回答，但是等他跟霍爍對上眼，金色瞳孔就在他的注視下被染上了血凝似的紅。

是霍熠在警告他。

他若無其事地話鋒一轉：“說明你的病情很棘手複雜，不是短短幾天就能痊愈的，恐怕要耽擱你出任務的一段時間，我也趁這段時間好好查下資料，也問問前輩們的意見。”

意思是他以後可以跟黎允祺多多接觸？

霍爍心花怒放，差點表露出自己的喜悅，隻能裝作矜持地點頭，然後急迫道：“那我們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