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态度太過自然,霍爍都被他帶偏了:“原來是這樣……不過,這裡是哪?”
他環顧四周,此處赫然是一個獨立在海中的孤島,隻有稀稀疏疏的幾根草,連一棵樹也沒有,難怪黎允祺沒有嘗試用樹葉編制蔽體衣物。
黎允祺答道:“你的精神海。”
褪去雪白床單的遮掩,這裡便是他起初見過的淺層精神海,這島比上次見面更大了些,也不知是否是因為他之前稍微淨化了些霍爍精神海的污穢。
他半天沒從霍爍身上起來。
“你……”霍爍剛想發問,卻眼見潔淨無暇的雪山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白得發光耀眼,還有兩朵紅梅點綴其間,讓人不禁遐想到清晨能不能吮出花露來,如果有,會不會也如蜜一樣的甜。
愣頭青的哨兵臉紅透了,連忙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黎允祺身上:“快穿上衣服。”
非禮勿視,可哨兵記憶力極好,剛剛的畫面還是清晰浮現在眼前,為避免在心儀的向導面前失态,霍爍急得偷偷咬自己舌尖,告誡自己不能沉迷美色。
……起碼現在不行。
“謝謝。”黎允祺卻沒有覺得不好意思,他仍在前線戰鬥的時候也為許多戰友包紮過,自己也受過許多傷,這等程度倒無足輕重。
方才隻是,所以他才一直賴在霍爍身上不起來。
霍熠在他身上留下的吻迹無影無蹤,可身體仍記得荒唐情、事的餘韻,他站起來的時候腿都打顫,又怎麼能在哨兵面前露怯?
扣到一直到最頂上一粒扣子的向導慢吞吞地從霍爍身上起來,沒錯過霍爍眼神的遊移。
哨兵的衣服穿在黎允祺身上還是略顯寬大,堪堪遮住大腿根,袖子完全遮住指尖,平白無故給時刻溫柔嚴肅的向導增添些許孩子氣。
黎允祺順理成章朝霍爍伸出手:“我們該走了。”
無論看多少次,霍爍還是對黎允祺心生恍惚,他像個愣頭青一樣借着向導的力站起來。
黎允祺看看仍然緊握的手,沒有說話,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他可以接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到霍爍的手心漸漸出汗了。
緊張了?
黎允祺若有所思,剛想開口,霍爍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是怕在我的精神海裡迷失,所以才牽着手,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可以放開。”
哨兵在自己的精神海裡迷失?
這大概是黎允祺本世紀聽過最好笑的說法,哨兵和向導的精神海就是自己的家,除非是剛剛覺醒資質的新手,不然都是如魚得水版自在,但他善意地沒戳破霍爍的謊言。
隻是淡淡說道:“沒關系,我們精神相連,這樣能更效率地找到出口。”
“呃,對對對。”霍爍話說出口,才察覺到自己找的理由的蹩腳程度,怕不是六歲小孩都能一語道破,黎允祺這麼給台階下,他也就順坡下驢。
隻是——
“出口在哪?這裡好像是名副其實的‘海’。”
霍爍皺眉,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向遠方的海平線,茫茫的海上空無一物,連陸地的影子都見不着,所見的島嶼隻有他們腳下這一座。
“我上次來不是從這裡出去的,”黎允祺莫名地看他一眼,“你好像對自己的精神海很不熟悉,按理說從覺醒的那一刻,你就應該和精神體一起展現精神圖景才對……你在白塔的指引老師是誰?”
他早就覺得奇怪,畢竟霍熠是“寄生”在霍爍的精神體上,那可是與霍爍息息相關生死與共的精神體夥伴,怎麼會對彼此不熟悉?
霍爍想都沒想,答道:“我自小就拒絕其他向導的精神疏導,所以連我自己都沒看過,而且,受污染嚴重的時候自己是進不來的。”
“指引老師?我沒有,因為他們當時認為我是黑暗哨兵,我離塔後重新測定精神狀态發現評估不合格,上頭矯正了我的檔案。”
“所以,你的監護人才借由協會找到了我?”黎允祺問道。
“嗯,因為……”霍熠情商上線,明智地沒有說完後續的話。
因為你是公認脾氣最好,在向導執行委員會工作,而且沒有綁定哨兵、可以接受私人委托的向導。
他是好好調查過一番黎允祺的現狀,知曉向導有多搶手的,所以今天才出此昏招,雇了一大堆花裡胡哨的昂貴排場,結果向導不吃這一套,面上都是禮貌微笑,說不定心裡還要罵他考慮不周,這會兒在心裡狠狠地扣他的印象分呢。
哨兵垂頭喪氣,他都做好了今天過後此生和黎允祺永不相見的思想準備了,錢貨兩訖,他們之間本來就是靠他那自作主張的爹張羅起來的關系。
今天的“約會”還是黎允祺大發慈悲願意售後,不然就憑霍爍這張氣死人不償命的木頭嘴,早在第一步邀請就就被刷下來了。
正當霍爍胡思亂想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旁的黎允祺一言不發地松開手,哨兵心下一慌,下意識地去牽回向導的手。
他們的手指相錯而過。
霍爍視線中,向導朝他湊近。
對視時,霍爍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朝他倒來的向導,一齊墜入了黑色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