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無人,連喊了幾聲,才見宅門打開,張氏二老先一步過來跪下迎,顧亭林信步雍容,不見訝異。
見是他,徐新豐和來的侍從都肅然行禮,“辰陽王殿下金安。”
顧亭林沉着問:“公公何事親自走一趟?”
徐新豐道:“陛下賜官,請謝大人出來相見。”
顧亭林走過去,讓衆人起身,順手将那卷诏書拿過來,徐新豐阻攔不住,也不敢說,隻讪讪地讓顧亭林打開。
“國子監祭酒?實在是個很好的安排,”算是擡舉他了……顧亭林看完之後,未還給徐新豐卻将诏書拿在手中,“本王代為轉交,若叫先生來迎,恐怕不行了,謝先生近日病了,如今連床都下不得。”
徐新豐關切之中顯得訝異為難,“這…可差湯藥?奴才回去和陛下說了也好賜。”
顧亭林泰然自若,“自然,公公回去自可禀報聖君,隻不過現下他是不能起身了。”
“可否讓奴才去探望下謝大人?”
徐新豐說着便要向前走去,顧亭林卻站在府門之前不動,“公公不必了吧?本王在此代為傳達,先生病得沉重,太醫囑咐不能見風。”
徐新豐被擋在門前,并未見躊躇,隻恭謹地退後,彎腰鞠禮,“殿下如是說,奴才自然遵從,隻是陛下那裡讓奴才可怎麼交差啊!”
顧亭林道:“公公如實禀告,待先生好轉,本王一同謝罪。”
“殿下…”一道虛弱不足的聲音出現在顧亭林身後,他轉身去看,身披外衣的謝瞻慢吞吞地走過來。
顧亭林眼中有明顯的不可置信,難以掩飾地看着滿面病容的謝瞻。
“下愚病重,才至來迎,望徐公公莫怪。”
徐新豐連連道:“謝大人好生休養,好生休養,是奴才叨擾了。”
謝瞻面色慘白,腳步虛浮,微身作揖,懇切地說:“勞公公累,謝瞻叩謝陛下恩典,待謝瞻好轉些…”
“大人将息着,入職之事還是等大人病好了才說。”又向顧亭林道,“辰陽王殿下,奴才告退。”徐新豐說着,帶着侍從躬身告退。
顧亭林示意。
不多時,府門之前就剩了二人和張氏夫妻。顧亭林揮了揮手,張叔和張嬸驚駭着退下了。
一直到落座于正廳時,顧亭林才不悅地開口:“先生不打算解釋解釋?”目光四處轉了轉,也并未見無常的蹤影。
謝瞻淡然至極地坐着,滿面病容也不算是假的,但行動尚且自如。
“無常暫且外出一段時間,”謝瞻沉着地說,“事情繁雜且不是我本意,隻有一句,瞻并無不利于殿下之處。”
顧亭林恍若未聞,眼神又再次巡視了宅邸一番,“去哪兒了?”
謝瞻知曉他問的是無常,“殿下稍安勿躁,無常去辦他個人的私事,不日便回。”
顧亭林對這樣的回答仿佛充耳不聞,他壓着怒火,“謝子複——謝瞻!别是你從中作梗吧?”
謝瞻皺眉,全神貫注地看着地面,“殿下多疑了。”
顧亭林對他眯起了眼,審視,“你自知這怎會是他的平日作風?這些年來他何時有過私事?必是受了你的唆使!謝瞻,這一年你自作主張的次數太多了吧!”
謝瞻不為所動,他精神萎靡,手指扶額,“ 殿下不妨多想想連日來的作風,許是無常誤會了也未可知,你平日裡多有活思,明知他心性純善還隻瞞他,或許真如所說,他不日便回?”
顧亭林滿腔怒火卻隻得了這番回應,“我向來和先生推心置腹,先生這樣敷衍我可厚道?小王不追究先生過往,小無常,他去哪兒了?”
“殿下還是回去靜候吧。”謝瞻氣若遊絲,連夜的趕路讓實在沒力氣去應付。“幾日過後,他便回了。”
——
顧亭林給府中的暗衛情報網全部下了命令,去尋那少年,連着尋了幾月,這人竟像是消失了一般。
謝瞻自從那日便病得死去活來的,簡直是藥石罔顧,清醒時顧亭林去逼問了三五趟,次次不得。
一日,謝瞻在南街謝宅外,看到了無常,他身邊跟着一個藍衣女子和一位青衣男子。
謝瞻站在門前,左手緊握住了右腕,目光震動卻猶如不識。隻對無常說:“你不是說幾日的事情,你拖至幾月有餘,是為何故?”
無常走過來,站在他身邊,低垂着頭,悶悶的聲音傳來,“就是事情稍有延誤了。”
身邊的青衣男子出聲,油滑不堪,嘻笑道:“隻說我還不信,你果然沒死!”
便欲拔劍,身旁女子擡劍制住,“侯青!”
侯青将劍放下。
謝瞻目不斜視略過他,對着女子說,“今日故人來此,想必不為叙舊喝茶?”
藍兔對他拱手以禮,“一别多日,先生身體可還好?”
侯青卻被這二人之間的客□□得不明白了,“藍兔?”
謝瞻點點頭,“好多了,隻是病得久了想好也難,”再對無常說,“你走了這些時間…你可去見他?他必定是憤怒至極了,若是他逼問得急,你便告訴他,不是什麼大事!”
無常聽了,心中一窒,卻是不敢去了,“……那…那我…等會兒才去,主子…”
謝瞻并不苛責他,隻點點頭。随後請了藍兔進屋,隻不過對侯青就沒有那般客氣了,隻當沒他這個人。
張叔張嬸都還記得藍兔,熱切地招呼着,“姑娘來了?”
藍兔向他二老問了好。
侯青越發被弄得迷糊了,扯了藍兔袖子,“藍兔,你來過?”
藍兔笑靥如花,“我先前完成任務時來借住過。”
“那你不……”侯青驚訝了。
藍兔笑而不語。
謝瞻見了,也隻不應他,“姑娘如何和無常一路?我隻記得他去的是舊地。”因故省去魔教二字,他低垂眼角,眼觀清茶。
侯青談笑風生,“便是在那個地方遇見了!小兄弟當時——”
謝瞻口氣不善,嗆他,“我沒問你!”
侯青一口氣梗住。
藍兔心知謝瞻對侯青的膈應,沉默不語。
無常進屋之後,便回了房間,不多時又出來了,于廳堂前緻以歉意,“藍兔宮主和侯大俠好坐……主子,那我去了。”
謝瞻走過去,握住他的手,囑咐道:“别讓他傷害你。”
“他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