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老是自顧自地擔心我,”試霜刃并沒有推開他,隻是低聲道,“你要相信我才對的。”
“你隻是因為自己太過強大,就總想着要保護比你弱小的人,我都懂得——但我一點兒也不想成為那樣子的人。”
“隻是區區一個屍傀而已,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在這種地方丢掉小命呢?”
雲歸處愣了一下,啞然失笑道:“沒有辦法,這就叫‘關心則亂’嘛。”
試霜刃卻略顯冷漠地說:“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我一點都不想被你這樣看輕。”
後面的話試霜刃沒能說出口,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他明明已經拼盡全力、賭上一切,為的隻是想要努力追趕上雲歸處的步伐。
但是雲歸處走得實在太快,他好像不論怎麼樣努力,都隻能默默地看着雲歸處的背影。
這實在是一件很讓人難過又羞恥的事情。
就算無法真正做到與雲歸處并肩而行,那麼他希望——至少希望對方不會刻意回過頭來,對他施以憐憫的眼神。
那是他最無法接受的事情。
雲歸處歎了口氣,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有明白。
但他松開了手,微笑着對試霜刃說:“水都變髒了,我去給你換水。”
說罷,他站起身來,迅速地離開了這一方狹窄的空間。
試霜刃眨了眨眼,忽然笑出了聲。
他好像也明白了什麼東西,又好像沒有明白。
但不管如何,等雲歸處再回來的時候,他好像又變成了試霜刃所熟知的那個,慣愛插科打诨和耍無賴的、沒臉沒皮的雲歸處。
試霜刃忽然也覺得這樣的雲歸處也有趣起來。
但很快,他就會被這樣的雲歸處給吓一跳。
雲歸處忙前忙後的累了許久,忽然垂眼看着水裡的試霜刃。
試霜刃的眼睫和頭發都是濕漉漉的,也不由得擡頭看了雲歸處一眼。
雲歸處倏地咧嘴笑了一下。
“唉,我感覺我渾身上下也全都是汗,黏糊糊的,好難受啊!”說罷,他就一把脫下了自己的外衣,作勢要解開裡衣的扣子。
試霜刃猛地瞪了一眼他:“你這是作甚?!”
雲歸處卻漫不經心道:“這不是很明顯嗎?我也要洗澡呀!”
試霜刃道:“這裡就一個浴桶,你要去哪裡洗?”
雲歸處笑嘻嘻的:“沒關系的,我看這浴桶還蠻大的嘛,姜小公子委屈一下,跟我擠一擠,很快就會洗完的。”
試霜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又在耍什麼新的把戲?”
“你難道自己對自己的體格沒有一點兒清晰的認知麼?不要說我跟你一起擠一擠,就光是你一個人洗澡就夠嗆了,你難道還想讓我給店家賠浴桶的錢嗎?”
雲歸處睜眼說瞎話:“咦?是麼?”
“我看着好像勉勉強強可以的嘛,姜小公子才是,不要因為害羞就讓我一個人在旁邊委屈着,再說了,能不能容納我們兩個人,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說着,他就撂起袖子,伸手穿過了試霜刃的腋下,輕而易舉地把人從熱乎乎的水裡提起來了半截,坐到浴桶邊上:“你不要那麼霸道,讓點位置給我好了。”
試霜刃吓得炸毛,掙紮着就要拍開雲歸處的手。
卻是一方幹燥溫暖的浴巾落到了身上。
“泡澡泡太久的話會生病的,”雲歸處托腮看着試霜刃,得意洋洋地說,“一會兒其他人該回來了,如果你不想當着那幾個好奇心旺盛的人的面穿衣服的話,還是現在就起來的好。”
試霜刃沉默着,隻覺得自己的臉好像都要變得跟桶裡的熱水一樣滾燙了。
試霜刃抓着身上的浴巾,低着頭,咬牙切齒地喃,“你這個人真的是……”
雲歸處悶悶地笑,不要命一樣地說:“姜小公子那麼害羞幹什麼?難不成真的以為我要跟你一起洗澡麼?”
試霜刃漲紅了臉,忍不住大叫道:“誰要跟你這樣硬邦邦的大男人一起洗澡!”
說完,試霜刃就急匆匆地擦幹淨身上的水後“騰”地一聲站了起來,又風馳電掣地換好了衣服,跑到窗戶邊上去看風景了。
雲歸處在屏風後探頭看了一眼,囑咐試霜刃道剛洗完澡就去吹冷風這件事情是很容易感冒的,最終被試霜刃好心當成驢肝肺地頂了一句“要你管”。
雲歸處覺得自己一路上簡直像個操碎了心的老媽子,偏偏處在叛逆期小孩子還不領情,真是令他傷心。
等鬼始和馬夫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試霜刃好像很惆怅地在窗邊看月亮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