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弋以實際行動回答了所有人的疑惑。
将籽曬幹,用棒槌粗粗捶打一番,丢入碾子,碾成粉末,再用篩籮細細篩一番,使核粉和皮粉分離,将皮粉放入甑中蒸。蒸好後包起來,像榨油那樣打榨,流出來的液體倒入預備好的竹筒中,塞一根絨線下去,冷卻凝固後,一根蠟就成了。
“你晚上出門會發現,很多人家天剛擦黑就歇下,為什麼?買不起蠟,買不起油,一根蠟都金貴得不得了,舍不得用。所以,咱們要低價出售,盡可能讓窮人都買得起。”
聽着孟弋說話,嬴政搦着蠟燭看了又看,大呼神奇。宮裡用的油和大燭,他見慣了,覺得都是些微不足道的東西,從未想過窮苦人家連這些東西都用不起,更沒想過樹上長的東西會變成照明的蠟燭。
第一次做出來的蠟雜質多,表面粗糙,有裂痕。孟弋想了想,又試驗了一次,等蠟液流出後,用細葛布又過濾了一次,再度提純,制成的蠟燭質量好多了。
黑頸馬不停蹄送到自家市肆去賣。由于價格低,很快就賣光了。他興奮地招呼人手跑到山上,再去采漆籽。
秋高氣爽,碧霄萬裡無雲,數完錢的孟弋心情也舒爽極了。
不過她沒閑着,漆核還沒派上用場,手工皂還沒制作出來呢。
她不知,此時的趙國,波詭雲谲,弋氏面臨前所未有的大危機。
舒祺的死沒阻止住趙丹,反而讓他愈加癫狂。在他看來,舒祺死谏,就是忤逆,就是背叛。
“他想幹什麼,要告訴世人寡人是昏君,容不得仗義執言的忠臣?寡人待他恩重如山,他竟如此回報寡人?哼,寡人偏叫他泉下不得安甯!”
盛怒中的趙丹令彌子牟立刻行動,抓人,刨墳。
“臣領命!”
王宮的血腥氣還沒散幹淨,彌子牟便急着去制造另一樁血案。
夜幕降臨,彌子牟率兵包圍了城西的弋宅。孟弋逃秦,她手下的喽啰還留在邯鄲,彌子牟早就掌握了這群殘渣的行蹤,就等着一網打盡。
孟樓被孟弋殺死後,他就明白了,殺他的人也是孟弋派的。孟弋要殺他,一定是齊國的事敗露了。他派門客又是打聽又是盯梢,終于得知,齊相後勝那個廢物,做事不幹淨,讓弋槐逃了。
他瞪一眼緊閉的大門,點燃了手中的火把,抛向寂靜的院落。這一回,他要鏟草除根,永絕後患。
一隻火把飛入院中,兩隻火把飛入院中……頃刻間,小小的宅院成了一片火海。
彌氏露出陰森可怖的笑容。門客獻上了許多捕剿計策,最終他采納了此計。人難免失手,水火是概莫能當的,能摧毀一切。
火燒亮了半邊天,火源卻始終大門緊閉,沒有一個活人出來。
大火哔哔啵啵,驚動了鄰人,遠近傳來“救火”的呼喊,繼而犬吠此起彼伏。
彌子牟下令撤。
跨上馬,他再望一眼自己的傑作,心滿意足。這麼大的火,肯定都死透了。隻可惜,最該死的倆人沒死。不急,他們早晚要死在我手上。
“出發,去榆邑。”
他要親手将弋叟掘墳鞭屍,為弟弟報仇!
***
城西的燒焦味沒飄到城東,趙簡正望着深邃的星空出神。
舒祺,哪顆星星是你?
昏君,你害死了舒祺!
趙簡一拳砸在柱上。
“公子,”長廊的暗處,一道低沉的聲音飄來,“開弓沒有回頭箭。”
趙簡緩緩點了點頭。
***
趙王寝宮,筮史正用蓍草占卦。
筮法,經過十八次爻變,方能推演出一個完整的卦象。筮史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擺弄蓍草,趙丹急得汗都出來了,卻催不得。
蓍草被擺弄來擺弄去,趙丹看得眼花缭亂,就在他等不下去的時候,筮史停手了。
“艮上兌下……此乃損卦。”
趙丹臉色瞬時難看到極點。
筮史趕忙找補:“損卦先兇後吉,解兇即可,大王不必太過憂慮。”
趙丹急急追問化解之法。
筮史答不上來,又燒龜腹甲占蔔。
觀察了半天燒紋,筮史瞠目:“大王身邊……有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