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缺德違法在先,還狂妄到動手,王家家奴也不是面人,立刻還擊。弋氏的夥計也加入戰鬥,場面一發而不可收拾。
突然,有人大叫:“出人命了!死人了!”
像觸碰了機括,參與鬥毆的人都止住了動作,呆呆看着胸口噴血的倒黴鬼倒在地上。
“他,他手上有刀,他是兇手!”眼尖的王家管家指着三個少年中為首的那位大叫。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少年手中滴血的刀吸住了。
參與鬥毆的衆人裡,他是唯一一個持刀的。他就是兇手。
王然沒有遲疑,下令押他回縣衙。“小小年紀,如此兇頑,将秦法置于何地?來人,押回去!”
“休得放肆!”弋氏的夥計和其他兩名少年拼死護住兇手,其中一名惡少年怒斥王然,
“小小縣尉,也敢在我主面前造次?識相的快滾!”
“許澤,你身為一縣縣尉,要對得起一縣黔首,不能因為兇手與孟弋夫人有關系,就包庇枉法!”王家管家不滿許澤動作遷延,催他速速拿人。
許澤正要開口,隻聽一聲清脆的:“讓開!”
肇事少年推開擋在他身前的幾顆腦袋,大搖大擺走到許澤面前:“趙國的監獄我待過,秦國的可還沒見識過呢,多謝縣尉給機會。”
好個嚣張的惡少年!許澤親手給他上了枷鎖。
到了縣衙,過堂,惡少年不卑不亢,挑剔的目光把許澤從頭到腳打量一遭,嘲諷道:“你就是許澤?嘁,我還當是甚樣的人中龍鳳,不過如此,想不到老師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老師?他是孟弋的學生?那他是……
許澤心跳如鼓:大王沖齡踐祚,眼前的少年年歲也符合,難道……
“你、你、你是孟弋夫人的學生?”
少年露齒笑:“沒錯,我就是孟弋夫人的學生,夫人隻有一個學生哦。三年前,我和老師一道從邯鄲來。”
此話一出,如平底起罡風。許澤坐不住了,騰地站了起來,雙股戰栗,面如死灰。
當年身陷敵國,周圍敵人環伺,他都沒有害怕過,此時此刻,他冷汗直流。站在面前的,是秦國的王,自己卻吃了熊心豹子膽抓了他。
許澤想行禮,又生生止住了。他不笨,如果少年真的是大王,如此喬裝打扮,顯然是不願洩露身份。但難就難在這裡,不亮明身份,如何脫身?王家不會善罷甘休的。這不,稍一耽擱,王家人就又催逼了:“許澤,證據确鑿,你不速速結案,故意拖延時間讓兇手搬救兵嗎?縣丞,許澤袒護兇手,您要秉公處置!”
老蔡上了歲數,不願管事,被點到了,隻好幹咳幾聲,示意許澤快些。
少年看穿許澤的窘迫,露出譏諷的笑容。
許澤艱難地咽口唾沫,聲音發幹:“人是不是你殺的?”
少年壞笑:“你口口聲聲維護秦法的尊嚴,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那、你、就、去、查、啊……”
……
大王存了心捉弄人,許澤沒轍,隻得頂住壓力,建議擱置候審。他委婉地提醒老蔡,兇手身份特殊,不宜關入牢中。
老蔡是個人精,一點就透,少年是孟弋的學生,怕是來頭不小,于是便将他押在後堂,好吃好喝的供奉着,還留了奴仆以供驅使。
許澤懷揣一絲絲僥幸心理,萬一少年是冒充的呢?左思右想,他備了禮品去拜訪孟弋。
到了地方,他卻不敢進去。丢了魂似的站在朱漆大門前,手擡起,又放下。門突然嘎吱開了,躲避不及,進退維谷的窘态被主人瞧了個正着。
見到來人,孟弋很是驚訝:“許澤?”
許澤磕磕巴巴說完事情經過,小心翼翼向孟弋求證少年身份。
孟弋雙目圓睜,看怪物般看着他。“許澤,當個縣尉太委屈你了。”
許澤明白,自己完蛋了。
……
幾天過去,案件毫無進展,大王卻住在縣衙不肯走了。老蔡隐隐約約察覺,惹到了不該惹的大人物,唉聲歎氣,話裡話外責備許澤莽撞。許澤憋屈,對着院牆空怅惘,我也無可奈何啊,那是命案,總不能放任嫌犯不管……大王啊大王,你為什麼要來藍田呢?
***
後堂,孟弋對嬴政說:“你個小鬼頭,還要捉弄他到幾時?人不是你殺的,你明說啊。現在可好,為了捉弄他,自己也身陷‘囹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嬴政問蒙恬蒙毅:“縣衙的夥食你們吃膩了沒?”
兄弟倆不約而同地搖頭:“還沒。”
嬴政沖孟弋笑:“那我們就多住幾日。這裡吃喝都好,又有人伺候,正好給老師省糧食了。再說,那許憨憨不是什麼都沒查出來?我要看看,他到底有沒有真本事,配不配得上老師的誇獎。而且,命他查清楚真相,也是為了還老師一個公道。”
老師怎麼可能會摻假?手法還那般拙劣,一眼就叫人識破?毫無疑問是王家蓄意報複。查兇案,必然繞不開假蠟燭,讓王然去查,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