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晚,明月懸挂在夜幕中,銀白的月光灑在簇簇相擁的花朵上。
滿院的月季将小院占盡,月色下,月季花在枝頭綻放。花瓣被月光染了色,與剛澆過的水珠相照,從遠處看就像是波光粼粼的寶石散落在這些花瓣當中。
任遇蘇輕輕戳了其中一枝的花瓣,露水順着花瓣傾倒的方向滾落,順着他的手指滾沒在他的手心。
他松了手,傾斜的花枝又直直地立在了叢中。
他站起身,靜靜地端詳着這滿院的月季花,眼眸中帶着平日藏住的愛意與溫柔。
這片院子的月季花是他親手栽種和設計的,隻為了在姜阮的成人禮上送給她當禮物。
這棟小洋房是他十六歲時任緒送他的生日禮物,在同一個小區,隻是不在一片區域,這邊的屋子普遍都沒有任家那邊的屋子大。
今年年初他路過這個小洋房的時候才突然想起這是自己的屋子,在觀察了屋子後院以後,他心裡萌生出了一道想法。他想讓姜阮有一個難忘一點的生日。
很多實物的東西姜阮并不缺,但她喜歡月季花,從小就喜歡。任遇蘇也習慣在她每年生日的時候給她送上一束月季花束。
浪漫這種東西,可以不需要,但不能沒有。
在成人禮上送她一副肉眼可見的畫,是任遇蘇想到最适合姜阮的禮物。
他一邊找人重新設計花園的構造,一邊與家裡的花匠學習種植月季的辦法,一整年他都在為這片月季做準備。直到前段時間,他将十七歲時姜阮送他的那一盆月季也移至到了這裡。
他想,她送他一盆月季花,他還她一片滿院的月季花海。
每次隻有在這裡,任遇蘇的心情才會稍稍開心一點,對未來有一點憧憬。
他席地坐在花園中間,正前方的那一叢月季花就是十七歲時姜阮送他的那一盆。
白色的月季花花瓣在月色的映襯下顯得更加透亮。
任遇蘇盯着這朵月季花,腦海中再次響起沈青文白天和他說的話。
“我是聽溫讓他們那一圈裡一個男生說的,就那個初三和林蓓在一起的那個男生。”
“聽他說,當初姜阮和溫讓之所以沒有繼續下去,好像是因為你。”
任遇蘇不可置信:“因為我?”
他從沒有聽姜阮說過這件事。他不是沒有詢問過姜阮為什麼沒有和溫讓繼續下去,但對方給的答案一直都是三觀不合,有點膩了等等因她個人主觀問題導緻的分開。
沈青文這個說法,他倒是第一次聽見,心底也有些不相信。
“你聽錯了吧?”
沈青文斜了他一眼,眼神中帶着不悅:“我耳背嗎?這麼重要的消息都能聽錯?”
任遇蘇頓時消了聲,但眼底的震驚還沒褪去。
沈青文盯着他看了半晌,雙方視線相撞,某些信息騰騰升起,任遇蘇腦海中炸了一道白光。
一種猜想浮出水面。
但隻一瞬,任遇蘇蓦地從那個猜想中脫離出來,眼裡的情緒瞬間轉變:“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沈青文反問,“任遇蘇我是這麼想的,你倆從小玩到大,你對她會有感覺,她就沒可能對你有感覺嗎?”
任遇蘇語塞:“這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我是這麼想的,有沒有可能姜阮喜歡你的事情她自己都不相信,所以她也一直在逃避。你倆都逃避面對這一段感情,所以怎麼可能會有結果?”
沈青文開始和他分析起他與姜阮的相處模式,“說實在的,身邊朋友會覺得你們以後會是一對也不是空穴來風,你倆的相處就是比朋友之間的相處更加親密。”
聽完沈青文說的話,任遇蘇的思緒也有些開闊。
他将過往的很多事情串聯在一起,形成千絲萬縷的線,纏繞,疏解,最後隻奔着唯一一個答案。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他真的太遲鈍了。
沈青文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說:“身為朋友我才想說再勸你一下,要不你把當初告白的誤會和姜阮說清楚吧?可能姜阮現在也搞不懂自己的情感,你和宋緣,誰也不是必選項。”
任遇蘇難得沒有将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移開。
凜冬的風吹在他臉上帶着幹澀和疼痛,眼眶像是進了沙子,難受的他直眨眼睛。
他将輕輕地撫過那幾朵月季花的花瓣,幹澀的唇瓣上下張合,發出的聲音卻很嘶啞——
“我真的還有被選擇的餘地嗎?”
月季花因為他手上的動作花瓣稍稍抖動,卻沒有任何聲響。
回應他的隻有寒冬的風。
但看着月季盛開的花瓣,任遇蘇心裡慢慢有了答案。
最後試一次,就當是給十七歲的自己一個答案。
—
姜阮生日當天正好是周末,姜家的院子早早就被鮮花與氣球裝扮好。
宴會時間是在晚上,從下午開始,姜阮的身邊就圍了一圈的人,手上拿着各式各樣的工具盡興将她打扮成今晚最美的少女。
林蓓和沈青文幾個好友坐在旁邊的休息區圍觀她化妝的過程,時不時與她搭上兩句話解悶。
“話說怎麼今天就你?任遇蘇呢?”林蓓的目光在周圍尋視,确定沒有目标人物後轉頭詢問沈青文。
沈青文今日難得穿了一件黑色西裝,頭發應家裡的要求用定型做了個造型。聽到林蓓的疑問,他聳聳肩:“不知道,今天我去他家找他就沒見到他人,他們家的阿姨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姜阮正在做頭發,聞言也道:“我給他打電話了,但也沒人接。”
“不會是去準備生日禮物了吧?”林蓓揶揄,“每年元元的生日,任遇蘇的禮物都是最讨你喜歡的。”
姜阮眨眨眼:“但我也猜不到是什麼。”
“猜不到很正常,他每次送的東西都出乎人意外。”
林蓓和姜阮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上天,沈青文抽空拿出手機給任遇蘇發了一條信息——
【去哪兒了?你不會臨陣脫逃了吧?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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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室外口中呼出的氣都帶着白霧。
任遇蘇脖頸間圍了一條黑色的圍巾,手中拿着剪刀正蹲在月季花叢前修剪。
今早他往這片花海裡加裝了燈帶,姜阮的生日是在夜晚,這片花海的花以白色和紅色占多數,在夜晚有燈帶的襯托,這片花海會多添一份浪漫與溫暖。
這一片的布置都是他一人所為,親力親為的做所有事情。等他做好最後的收尾工作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臨安的冬天的寒冷本就帶着透涼刺骨,晚間降了溫冷意更是直直鑽進骨子裡。
他放下剪子時,裸露在外面的手指早就凍得僵硬。
任遇蘇回了屋子,裡面開着暖氣,手指對着暖氣的出風口吹了許久,他才感覺到手指的血液在慢慢回溫流動,皮膚也跟着柔軟下來。
緩了一會兒,他才從桌上拿起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十幾條未接來電與九九加的信息彈跳出來。
任遇蘇插空看了幾條,基本都是沈青文問他現在在哪。
姜阮也給他發了信息,他剛回複自己晚點到 ,手機裡就彈出一撥電話。
是沈青文的。
他按下接聽,手機剛防至耳邊,聽筒就傳來沈青文焦急的怒吼:“你死哪裡去了?這麼久不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