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日,府衙布告欄前照例人頭攢動。
柳家人沒去人擠人。
柳二苗直接在柳玉瓷他們吃蓮花鴨簽的八珍閣訂了桌招牌菜。
府城有林氏酒樓,但不算林霖的了,現下是林家叔伯在打理,柳二苗甫一進城便拜訪過。
隻是林氏招牌他們在縣裡便能吃,到了府城,該嘗嘗别家的特色。
店小二仍是那日的小二,挺會來事,知道他們是趕考的學生,送了壺狀元茶——毛尖,祝兩位考生名列前茅、獨占鳌頭。
萬沅沅聽着高興,額外給了賞錢。
府城機緣多,機靈點的真是随處能“撿”錢,考前書生進城,給人引路、替酒樓客棧牽線能掙錢,考後放榜,給人跑腿看榜、報喜能讨賞銀。
萬沅沅入鄉随俗,也請了一半大孩子跑腿,幫忙看榜,他們邊吃邊等。
兩柱香不到的功夫,孩子不知從哪借了鑼,是敲鑼回的,邊走邊唱:“賀蘭竺縣柳玉瓷柳童生,力拔頭籌,為府案首!”
逗得衆人喜笑顔開,又另加了賞錢。
他再對着甯哥兒道賀:“蘭竺縣方甯方童生,亦榜上有名,恭喜恭喜!”
方甯,即甯哥兒聞言喜不自勝,亦給了幾枚賞錢讓人沾沾喜氣。他适才忐忑不定,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眼下終是把心落回肚子裡,能大口吃喝了。
雖說在末幾位,比不得柳玉瓷的好成績,可對方家人而言已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
甯哥兒長嫂高興得招呼店小二,加了兩道好菜和一壺好酒,不住地給柳家夫夫斟酒道謝。
他們本打算吃完飯便收拾收拾回村,然知府派衙役傳話,又留了一晚。
第二日,知府大人暗自揣測聖意,特地把柳玉瓷、甯哥兒和其餘上榜的哥兒女子叫去談話勉勵,更是贈柳玉瓷一幅墨寶以示嘉獎,言期待他們院試、乃至鄉試、會試表現。
見過知府,他們就姗姗而返了。
*
回到東山村,柳家便要着手搬家事宜。
柳玉瓷考上童生,即将去書院入學。亓鎮多是私塾,尚無哥兒女子與漢子一道讀書的書院。
何況柳玉岩亦在縣學,搬去縣城是闆上釘釘的。
柳二苗同萬沅沅先留出幾日,交接好各處的事務,再同裡正、鄉親聚一聚、唠一唠,請人吃頓酒,萬家村也跑了一趟,給萬老爺子報喜。
老爺子激動地直說好,揮手讓他們走,走得越遠越好,“能飛多遠就飛多遠,不必記挂我,以後也不必來萬家村,得空我自去縣城找你們。”
再是家裡的事,一些大的家具物件不搬,鍋碗瓢盆留了一半,他們有時回莊子辦事說不準還要在家住的。
田地照舊是長工大勇料理,牛要耕地,喂草料也一向是大勇在做,柴火繼續備着攢着,大勇偶爾運一趟到縣城,省得費錢買。
柳二苗另給他漲了工錢,請他定期灑掃屋子,打理後院菜地等。
工錢給夠兩人份的,他可以另請人幫忙,或喊他媳婦做事。
他家原有二十畝田,十畝水田十畝旱田是入趙仕恺名下免賦稅的。農忙時節,大勇一人一牛忙不過來便請短工。
後柳玉岩中了秀才,又購置了二十畝水田十畝旱田,再請了兩個長工給大勇幫手。
而今,其他兩人就歸大勇管了。
時日短,家裡的事不放心交給他倆,他倆依舊隻忙活種田即可,那頭大勇可以放一放,往後做些輕省活計。
白白得帶走。
以前大家各處都忙,和白白相處少。現在白白十一歲啦,不知還能陪他幾年,是定要跟着走的。
索性搬家後,沒留貴重物品,長工平時多注意便可。
*
這邊廂柳家夫夫忙于搬家,那頭柳玉瓷也忙着和小夥伴告别。
剛回村那幾日,他和甯哥兒先是給熟識的同窗好友送了一圈禮。
甯哥兒在府城也買了手信,錢不多,就買便宜些的,多少是份心意。哥兒女子送府城時興的頭飾,手編的彩色頭繩,或顔色鮮亮的流蘇發帶;漢子送栩栩如生的草編動物擺件;給長輩則是實用的羅帕和别府的酒,感謝他們多年照顧。
瓷哥兒再找了慶慶,給他帶了府城的果脯吃。
慶慶吃到甜嘴的果脯,摟着阿吱小麼笑得甜甜的,等聽說他要走,手中零嘴驚得掉地上也顧不上,哭得哇哇的,讓他不要走。
柳玉瓷連哄帶騙,好半晌才安撫下來。他跟慶慶說,以後每月初去他家老房子門口溜達溜達,大勇阿爺有好東西給他。
大勇每月初會去縣城送柴火和糧食蔬菜,他會買些吃的讓大勇捎給慶慶,哪時慶慶又吃不上飯餓肚子了,就去找大勇。
慶慶一聽,更舍不得小麼啦!好不易止住的眼淚,又不要錢地往地上砸。
處理好慶慶這邊,柳玉瓷才和哥哥一起慢吞吞去了莊子。
重要的人留在最後,許是想留多點時間道别,又或者不忍面對離别。
他的鼻子壞掉了,一直酸酸的。
越靠近莊子越發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