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煦和二毛接連拜訪了十幾家縣城老客貴客,大家乍聞離别都有些傷感,反觀吳煦,嘴上叭叭說不舍,心裡數着回家的日子笑嘻嘻。
而今呐,夫郎在哪家在哪,他想家想夫郎啦。
歸心似箭。
遠在府城的柳玉瓷,同樣想着念着,落筆是相思,提筆寫離愁。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①
七月底休沐,柳玉瓷這日在報社做活。
新報的稿子三三兩兩地征集,他寫了三篇淺談詩賦經義的文章,方甯寫了兩篇自己的科舉心路曆程,張荞寄了兩篇他總結的教書心得與讀書經驗,女夫子楚瑜也沒落下,同張荞的信一道來的,講了慈濟院孩子們讀書前後變化。
他連做客的林昭月都沒放過,哄着人在報社陪他一天,央他寫一篇。
林昭月隻道魔鬼,夭壽了,弟弟不可愛了,變成噙着笑逼人寫文章的小先生,讓他想起兒時家中請的夫子,和國子監那些之乎者也的老頭子。
他們看他是哥兒,不愛教他,但日日給他留功課,看他鼓搗小發明,明裡暗裡指他不成器,交上去的文章十有八九要打回重寫。
他就是不愛讀書科舉!最讨厭寫文章!
簡直可怕!
柳玉瓷鼓着嘴沉思不過片刻,便換了思路,哄月哥哥,“你不是愛發明嘛,寫你的研究啊!現在大家或多或少都了解讀書科舉的事,但你的發明少有人懂啊!月哥哥,你不希望你喜歡的東西被世人接受,有更多人喜歡嗎?”
林昭月:不喜歡不希望不想寫。
“好哥哥,大發明家,你就寫一篇嘛!你寫,不講究什麼行文格式文采,大白話都成,我來潤色。”
這倒可以考慮,林昭月的态度有所松動,柳玉瓷再接再厲,和方甯一唱一和捧着他。
“你倆就哄我吧。”誰還看不出呢,又不是三歲。
到底是被說動了。
九篇文章,再有鄧雪妍提供的一副書法,兩句催人勵志的話,十全十美。
搞定文章内容,還要設計版面,哪個放頭版,标題怎麼醒目,中間文章怎麼安排,同樣的規格還是大小錯落有緻,末尾放誰的,插畫畫風要什麼風格,嚴肅點還是畫煦哥的Q版小人畫?
以及最重要的,他們的報紙還沒名字!
柳玉瓷坐在書案前畫小人畫,畫着畫着就歪了心思,一個個萌版吳小煦出現在紙上,連落款的蓮花先生都成了吳煦。
慶慶原在旁邊磨墨玩,見了他的畫,指着吳小煦喊小叔、小叔叔……
柳玉瓷:“!”
他趕緊把紙抓起來揉成團,動靜引起書房另兩人注意,方甯和林昭月看過來時,尴尬兩息,索性認了。
他就是想煦哥了,很想很想。
他把紙團又攤開,撫平,舍不得扔。看着畫中人喃喃自語,“不知煦哥哥中秋前能不能趕回?”
吳煦那脾性想都不用想,方甯便道:“肯定回啊,他能舍得不回?天塌了都沒人信。”
忙了大半日,該歇歇手,換換腦子,主要腦子裡都是煦哥,他定不下心寫。
柳主編帶倆哥哥,牽着慶慶,出門打牙祭,吃個下午茶。
走前,看了眼另個屋裡,他阿父阿爹待在一處,他便不打擾了,回時多買點吃食飲子便是。
柳二苗現下沒事幹,除了監工狀元鋪裝修,每日走一趟外,就是窩在報社幫萬沅沅打下手做些雜活。
兩爹向來都忙,一年四季不得閑,如今倒多了許多相處時間。
少年夫夫,一路走來,感情不曾淡去。不知是不是受小年輕影響,他那老實人父親現也會一兩句情話咯,酸的人倒牙。
正兩地分居的新婚夫夫可看不得這個。
三大一小出門逛街,木槿社府城辦事點地處北市靠近府城中心位置,起先想的是這兒魚龍混雜,易隐于市。
他們随意走兩步,就逛逛北市。
北市的街巷不比東市講究風雅,畢竟在府城,幹淨是肯定的,但沒那麼規整,細品則雜而不亂。往來的行商走客多,人聲鼎沸,特别有煙火氣。
小攤子交了市金就能自己挑地方擺,見了過路的人就吆喝,聲音有大有小,高低起伏、錯落不齊。
一眼望去,盡是人頭。快中秋了,添置過節物品的人多,近日更熱鬧。
近處雜貨鋪人來人往,有背着布包進出裝貨的貨郎,有提着籮筐挽着親友買東西的婦人夫郎,店小二在門口送客迎客,喜得合不攏嘴。
食鋪酒肆門口也熱鬧,有人上完工早過了晌午,這個點吃飯人不在少數;有人幹活間隙喜歡要一碗水酒,吃不醉,人更精神氣力更大;也有談生意的,席間你來我往地交鋒,談完吃完醉醺醺地出門,扒着門道别,稱合作愉快。
再遠些,鐵匠鋪的匠人赤着膀子在火爐上來回煅燒鐵器,一錘一錘地打下去,發出“锵锵”聲。鐵是貴重物,生意穩定,鐵匠心寬體胖,看着高大威猛,若刮了胡子笑起來卻像笑彌勒。
想到上回遇土匪的事,柳玉瓷進了鐵匠鋪準備買幾件輕薄的護心甲,以後家裡人出門都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