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飖轉蓬舞。①
鼓聲漸急促,胡旋女足尖點地,金鈴驟響,绯紅裙裾旋得更快,如流火伴着樂聲愈轉愈烈,激起滿堂驚歎。
“好!”
賓客間,有人推杯換盞,有人擊節而歌,有人醉酒成詩,亦有人透過那一片火紅裙裾,望向關外月色。
鼓聲如雷,金鈴似箭,而後忽聞胡笳嗚咽,一時間酒肆裡聲浪翻湧,竟似邊塞千軍萬馬踏碎關外積年的霜骸而來,滿座喝彩聲如戰士凱旋的号角。
甯澄忽而想到日前北疆傳來的捷報,“勝了。”
柳玉瓷側耳去聽:“嗯?”
“柳哥哥,北疆捷報,我們赢啦!”
自先皇在位期間,沉溺聲色,重文輕武,後北狄作亂,瑀朝大軍節節敗退,連失北境六城,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綏元帝上位後,痛斥以世家為首的主和派,力壓群臣,挑選精兵良将,着戶部撥款,擴編軍隊,充實軍饷糧秣,誓守北疆國土。
先鎮國将軍仇铮,從偏裨小将到執掌帥印,厲兵秣馬,苦戰八載,終奪回北境六城,卻在一次出兵追擊敵軍時不幸遇襲殉國。
而後又三年,仇家長子仇長亭犧牲。
仇铮次子仇長嬴臨危受命,接過父兄染血的玄甲,黃沙百戰,終成一代将才。至今又四年,終将北狄人逼退回草原深處。
“至少未來十年,北狄人再不敢來犯!若我朝兵馬強盛,皆如仇家玄甲軍,骁勇善戰,旌旗所指,敵寇聞風喪膽,或永不再犯,則四方平矣。”
“哦呼!太好咯!好吃好吃……”
“……”
吳煦捏住甯瑾兩頰,“你好什麼?到底在誇打勝仗好,還是誇東西好吃?”
“啊,都好嘛,哈哈。我兄長說的最好!”
柳玉瓷心有所覺,看着甯澄若有所思。
甯澄心頭一緊,“柳哥哥這麼看我做甚?”
“沒什麼,我覺得甯小少爺說的是,澄哥兒真聰明,懂的好多。”
“這個……我愛看兵書罷了……”但捷報尚未傳開,又怎麼說。
甯澄欲解釋,被柳玉瓷打斷。
京都并無甯姓大官,他雖疑心甯家兄弟身份,但出門在外,一個哥兒一個小孩,想隐瞞身份以免去許多麻煩,實在正常。
他無意探知人家私事。
話題再繞回玄甲軍,“北疆守将仇家……豈不是芷哥兒的夫君?”
“是呢,正是南宮解元的夫家。”
“這麼說,他夫君就快回京都了?”那他可得見識見識,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把摘星拐回家,連報社都不管啦!
“戰事止息,仇将軍安頓好邊境百姓,就該帶兵凱旋回朝,論功行賞,年前應當能到。”
柳玉瓷托起下巴思考,“我朝曆來文臣武将不和,雖今上起,局面有所緩和,但仍有文武之争,芷哥兒夫君乃骠騎将軍,不知……”
甯澄:“柳哥哥是怕他仕途不順?”
“嗯,而且他們夫夫一文一武,恐……沒什麼,許是我多慮了。”
吳煦去握瓷哥兒手掌,“肯定是你多慮了,會試都沒考呢,你這麼肯定他考得好嗎?進士每三年都有,這麼多年下來多如牛毛,他的仕途遠着呢,說不定等他爬上去,他夫君都解甲歸田了……”
“煦哥哥,你又胡說!”
“哪有胡說,鄉試是被他鑽了空子,狀元肯定是你……唔。”
柳玉瓷抽不出手,直接使力帶着吳煦的大手捂住他的嘴。
“澄哥兒,見笑了,煦哥他開玩笑呢。”
對面甯瑾挖着奶皮子,吃得嘴上抹了一圈白胡子,忽然插嘴道:“柳哥哥,我覺得煦哥說得對,狀元就是你哒!你考吧,不讓給南宮芷,我不喜歡他。”
甯澄拿帕子給他擦擦嘴,笑着點他腦門,“你也莫胡言亂語,狀元是憑本事考的,是你喜不喜歡的事嗎?”
“不過,柳哥哥,我也看好你考狀元哦!”
吳煦被捂嘴也不忘發聲支持,點頭如搗蒜,“嗯嗯,唔唔唔好泥唔……”
*
用過午膳,四人又在外城晃了一圈,終于等到甯家兄弟辭别。
吳煦高興地目送他們乘馬車離去,“慢走不送哈!以後也不必常見面,來了大清早也别喊門!……”
甯澄坐在車内,聞言忍俊不禁,“吳老闆真是妙人。”
甯瑾點點頭,“是啊是啊,兄長,他可好玩啦!跟他們相處舒服,不像其他人那麼煩人!”
車外,吳煦見他們走遠,瞬間摟上夫郎腰肢,親昵地蹭他肩頭,“呼,可算走了,好好的二人世界變成四人行,好軟軟,你得補償我!”
柳玉瓷摸摸他腦袋,“好啦,大街上呢。”
“那我們回家補償!”
“!”
吳煦牽起瓷哥兒就往家跑。
兩人到家就躲進屋裡,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但到底顧忌大白天,兄長還在家中,柳玉瓷臉皮薄,沒敢讓他做的太過。
隻乖乖地坐在吳煦懷中,仰着頭任他親吻。
晚間,狀元鋪打烊,二毛、方甯幾人回家,吳煦和谷子已做好飯菜等着。
方甯臉上喜色都掩不住,告訴瓷哥兒他們,他在鋪子遇上國子監算學博士,得人推薦入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