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頭脾氣硬,狂妄自大,始終覺得打斷骨頭連着筋,早将斷親之事抛在腦後。
孫兒們高中,報喜官沒來,他不是不知道村裡人明裡暗裡笑話。
他都憋着少有發作,就等着兒子回來,到家裡報喜,全了他的臉面,好在村裡人面前出口惡氣。
偏他老實兒子沒回,萬沅沅領着幾個小的,關系好的都上門拜訪了,送了禮,獨獨沒到柳大家門前轉悠。
他臉色一日比一日沉。
今日這樣的場面,也無人喊他吃頓飯。
至于明日的流水席,雖喊了柳大家,可那是全村人都有的待遇,還是裡正代為喊的,哪顯得出他狀元郎阿爺的體面!
他坐在家中越想越不得勁,便找上門了。
“萬沅沅,你給老子出來!”
“出息了,這樣的場面,到了家門口也不見你帶兩個小的來給我磕個頭,你就不怕旁人說你教的兒子沒教養?”
“老話說得好,百善孝為先,倆小的如此不孝,能當什麼好官?不怕我去敲登聞鼓,告禦狀啊?!”
“……”
院子裡吃飯的柳家衆人都要被氣笑了。
吳煦先去看蕭瑾宸反應,見他神色如常,便讓瓷哥兒陪着他給簡單解釋下情況。
他跟阿爹出去應付。
萬老爺子和柳玉岩也跟着去了。老爺子不放心沅哥兒,怕他受欺負,柳玉岩則是不放心吳煦,怕他胡來。
吳煦見到柳老爺子張嘴就是一頓輸出,都不帶喘氣的。
“哈?這哪位啊?鄉親們,你們認識嗎?”
“沒記錯的話,我們兩家斷親了吧。怎麼,您老是年紀大了,選擇性失憶了?”
“還告禦狀,你認識去京都的路嗎?懂法嗎?我朝哪條律法規定了得孝順别人家的長輩?你是自己沒兒子沒孫子孝順嗎?”
“知道咱們這麼大的場面,您還非得來找不痛快,怎麼,是嫌日子過得太舒坦?非要聽幾句罵才爽快?”
“還要我瓷哥兒給你磕頭,你知道他現在幾品官嗎?從六品,縣老爺見了都隻有給他磕頭的份!你極品啊,想越過縣老爺去。”
“……”
柳玉岩拉住他,“好了,把他請走就是。”
皇哥兒在裡面,吳煦到底是小輩,他不想鬧得太僵,給人留下壞印象。
吳煦不甘不願停了嘴。
萬老爺子接上了。
一罵柳家二老刻薄兒夫郎,當年把他好好的哥兒磋磨得一身病,流掉了肚裡孩子;二罵分家時不做人,連個住的地方都不給,他在四處漏風的破廟接到一家四口,心疼得發顫;三罵他多年前心狠要賣瓷哥兒,差點将孫哥兒許給那種混蛋玩意當夫郎,差點毀了他一輩子……
“你今兒還敢找上門來?這些事你都忘得一幹二淨了,還敢要瓷哥兒他們孝順你?”
“聰明的現在就給我滾!再鬧下去,明兒的正席都甭想吃,我專盯着你,你來一次我打一次!我看有誰說我一句不是?!”
柳老爺子抖着手“你”個不停。
再之後柳大來了,趁其不備,直接将人捆了,連聲賠不是。
“二苗夫郎,對不住對不住,我一時沒看住,我這就把阿父領回去,不耽誤你們。”
柳老爺子原已偃旗息鼓,現在被大兒子一捆,又來了勁。
“大樹!你來勁了是不,敢捆你老子?!你我可還沒分家斷親呢,鄉親們評評理……”
柳大直接給他塞了一角布頭,弓着腰就要把人拉走。
“對,我捆你,我不孝,鄉親們作證,你去縣衙告我吧,幹脆咱爺倆都别做人了。”
反正慶慶現跟着二苗一家在京都,岩小子和瓷哥兒愈出息,慶哥兒将來愈有盼頭。
他隔兩月就能在莊子那收到慶慶攢的每日一信和零花錢,字寫得一日比一日漂亮,人也看得出一日比一日活潑。
名聲算什麼,他就是拼着這條老命不要,都得看好他阿父,不給二苗家添麻煩。
至于他媳婦,自打去年發現了慶慶的信,想生事,被他用休妻吓住了,又被将來能有的好日子騙着,而今已老實,還會幫他一塊管着阿父。
隻是這幾天柳老爺子“安分”,叫他們掉以輕心了。
“對不住了各位,阿父他犯了瘋病,我這就帶他回家。明兒的流水席,恐怕他也吃不上,沅哥兒,鄉親們,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明兒上門賠罪。”
柳老爺子倏爾盯上柳大樹,不可置信地叫喚,“唔唔,唔唔唔唔唔!”
鄉親們見他如是說,也樂得圓場。
畢竟,随柳家一道回來的,還有瓷哥兒的富貴徒弟和一隊好氣派的官兵,不能讓外人看笑話。
“嗐,原是犯了瘋病,我就說呢,怎麼今日好端端的鬧到柳二家了。”
“就是就是,村裡誰家不知道柳大和柳二早八百年就沒關系了,既是犯了病,就帶回家好生照看吧。”
“大樹啊,你可看好了,明兒正酒,不能叫外面的官兵老爺看咱們東山村笑話。”
“哎哎,嬸子說的是,我這回一定看緊了。爹,咱們回吧,我明日讓媳婦給你煎藥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