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不值得,該由我來定奪。你與戚玉嶂要走黃泉路——”曲正文頓了頓,“總該留個位置給我。”
肖靈音聞言,頓時柳眉倒豎,擡手就給了曲正文一個爆栗:“你這張嘴怎麼盡說晦氣話!”她手指戳着曲正文的腦門,連聲催促:“快跟我學——呸!呸!呸!”那嗔怪的模樣活像隻炸毛的貓兒,惹得一旁的封靈籁忍俊不禁。
曲正文被戳得連連後退,捂着額頭一臉委屈:“哎喲!師姐,我錯了!我錯了!”他偷眼瞧了瞧肖靈音氣鼓鼓的臉頰,又瞥見封靈籁掩嘴偷笑的模樣,不由得也跟着咧嘴傻笑起來。
“還笑!”肖靈音作勢又要擡手,曲正文趕緊抱頭躲到封靈籁身後:“無名姑娘救命!”
封靈籁輕笑着側身讓開,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曲公子,你這可是自找的。”
三人的歡笑聲如銀鈴般蕩漾開來,瞬間驅散了方才凝重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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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雪勢稍斂,封靈籁攏了攏身上的棉襖,提着竹籃踏出大門。年關将近,街坊四鄰的炊煙裡已隐約飄着臘味香氣,她盤算着要去南貨鋪子稱幾斤糯米,再割一方上好的青魚鲞。
雖然府中人有些少,可該備的年貨到底不能省。
“這冰天雪地的,你要去哪兒?”肖靈音三兩步追上來,說話時呵出的白氣在空中氤氲,“我陪你走一趟吧。”
封靈籁回頭,見她已經披上了厚實的鬥篷,不由莞爾:“家裡得留人看着,畢竟有貴人在。你在的話,我反倒安心。”她伸手拂去肖靈音肩頭并不存在的灰塵,“不過是去買些年貨,去去就回。”
肖靈音還要再說什麼,卻見她眉眼間透着幾分堅持,隻得點頭:“那早些回來,我給你溫着酒。”
封靈籁點點頭,身影漸漸消失在街角的拐角。
雪後的空氣格外清冽,肖靈音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府内,順手将半掩的大門關緊。
街上人迹寥寥,積雪在腳下咯吱作響。封靈籁并未去南貨鋪子,反而鑽進了一處僻靜荒涼的小巷。
她來到一處幽靜的宅院前,隻見一輛青帷馬車靜靜停駐在一顆梧桐樹下。車夫遠遠望見她的身影,立即躬身向車内禀報:“公子,無名小姐到了。”
話音未落,雕花車門便從内推開,封靈籁輕巧地躍上車轅。曲正文早已備好一套侍衛服侍遞到她手中,低聲道:“快換上吧,天牢裡接應的我都安排妥當了。”他的聲音裡透着幾分緊張,又夾雜着難掩的期待。
言罷,他背身而坐,車簾垂落的瞬間,隐約可見封靈籁纖細的手指正在解開腰間束帶,馬車随即輕輕晃動起來,向着皇家天牢方向疾馳而去。
馬車内,封靈籁迅速褪下原本的衣裳,動作利落卻又不失女子特有的柔美。她将侍衛服展開,那深色的布料在透過車簾縫隙漏進來的微光下,透着股冷峻與肅穆。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将這身象征着另一種身份的衣物套上,手指靈活地系好每一處繩結,整理好衣領與袖口,待一切收拾妥當,她對着車内一方小小的銅鏡,仔細端詳起自己的模樣。
鏡中之人,眉眼間依舊帶着那股子靈動與倔強,隻是身着侍衛服後,多了幾分英氣,仿佛瞬間從一個江湖女子化身為守護皇權的忠誠衛士。
“好了。”封靈籁輕聲說道。
曲正文聞聲,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在封靈籁身上停留片刻後便垂下眼簾。
馬車在颠簸中疾馳,車輪與地面摩擦發出的聲響,仿佛是時間急促的腳步聲。
馬車内一片沉寂。
封靈籁與曲正文四目相對,誰都沒有開口,卻在彼此眼中讀出了同樣的決然。天牢之行,九死一生——那陰森的牢門背後,不是生路,便是黃泉。
曲正文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劍柄,低聲道:“若事敗……”
封靈籁輕輕搖頭,打斷了他,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那就賭上這一局。”
風聲嗚咽,車輪碾過青石闆的聲響格外清晰,像是命運的倒計時。
“天牢守衛森嚴,即便有内應接應,我們也不可掉以輕心。”曲正文神色凝重,低聲叮囑道,“進去之後,務必聽從我的安排,切不可沖動行事。”
封靈籁輕輕點頭,“曲公子放心,我定會小心謹慎。”
随着馬車距離天牢越來越近,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氣息也愈發濃烈。透過車簾,封靈籁隐隐能看到天牢那高大的圍牆,在日光下宛如一頭蟄伏的巨獸,散發着令人膽寒的氣息。
終于,馬車在天牢附近的一條隐蔽小巷停了下來。曲正文率先下車,警惕地環顧四周,确認沒有異常後,才對着馬車内的封靈籁低聲說道:“下來吧,我們得步行過去,以免引起懷疑。”
封靈籁小心翼翼地鑽出馬車,雙腳剛一落地,便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而上。她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侍衛服,跟在曲正文身後,朝着天牢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