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靈籁眼角餘光掃過這合圍殺陣,寒潭眸底那壓抑已久的熔岩終于轟然噴發。她不退反進,迎着那一片刀光劍影,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踏得山嶽為之震顫,氣勢陡然拔升,如孤峰突起,傲視群倫。
“走!”她對着若衣方向斷喝一聲。
手中長刀發出渴飲鮮血的清越龍吟,刀光不再是匹練,而是驟然炸裂的怒濤狂瀾。刀鋒所向,空氣發出凄厲的嘶鳴。
一名死士揮來的厚背砍刀甫一接觸,竟如朽木般被從中削斷。
刀勢未盡,順勢斜撩而上,另一名撲近的死士胸前精鐵所鑄的護心鏡應聲爆裂,鮮血混合着破碎的甲片狂噴而出。
封靈籁身形在刀光中飄忽如魅,每一步都踏在生死邊緣,每一刀都帶着同歸于盡的慘烈決絕。竟是以攻代守,硬生生在重重鐵壁合圍之中,撕開一道血淋淋的豁口。
冰冷的刀風裹挾着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戚玉嶂被那沛然莫禦的殺氣壓得幾乎窒息。
他踉跄跟随,每一次腳步落下都牽扯着滿身傷口,劇痛鑽心蝕骨。但手腕上那隻緊扣的手傳遞來的不僅是支撐他殘軀的力量,更是一股滾燙灼人的意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他瀕臨絕望的心底。
戚玉嶂透過散亂發絲的縫隙,死死盯着擋在他身前那抹纖細卻如磐石般的身影。
封靈籁的肩頭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新傷,墨色衣衫被割裂,鮮血浸染,她卻渾然未覺,刀光依舊潑灑得密不透風。
戚玉嶂喉頭湧上腥甜,又被強行咽下。他不再試圖言語勸阻,那隻會成為她的負累。
他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榨盡最後一絲氣力,竭力跟上她的步伐,不讓自己成為這柄絕世快刀的羁絆。
若衣的油紙傘,此刻化作了最堅實的盾牌。格、擋、卸、引,招式古樸簡潔至極,卻每每在間不容發之際,将那些最陰險的偷襲與暗算消弭于無形。
她身形飄忽,始終若即若離地護在封靈籁與戚玉嶂的側翼,替他們擋去背後的毒刺。
黑巾漢子幾次三番想繞過她直取核心,都會被那看似單薄脆弱的傘面硬生生截回,氣得他眼中戾氣暴漲,招式愈發狠毒。
先前發聲之人終于按捺不住,自官兵簇擁中排衆而出。此人約莫四十餘歲,面白無須,身着錦緞官服,眼神陰鸷如鷹隼,腰間懸着一柄鲨魚皮鞘的狹長寶劍。
他并未立刻出手,隻是冷冷地盯着場中如同浴血修羅般的封靈籁,以及她身後形容枯槁的戚玉嶂,嘴角勾起一絲殘酷而笃定的笑意。
“女俠好快的刀,好烈的性子!隻是……”他聲音陡然轉厲,帶着一股居高臨下的威壓,“這法場重地,豈容爾等江湖草寇放肆劫囚?!鎮撫司高手頃刻便至,爾等已是甕中之鼈!若識相放下逆犯,本官尚可留爾全屍!”
“鎮撫司”三字一出,連那些圍攻的死士動作都微微一滞,眼中掠過一絲本能的敬畏。
封靈籁一刀逼退兩名死士,刀尖斜指地面,殷紅的血珠順着雪亮的刃口緩緩流淌,滴落在塵土之中。
她側過半張臉,寒潭冰封般的眸子冷冷掃向那白面官員,目光如同在看一具冢中枯骨。她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極淡、卻足以令觀者心膽俱裂的弧度。
“聒噪。”二字出口,聲音比極北的罡風更冷冽徹骨,“擋吾道者,神佛皆戮!”
言罷,她身影驟然模糊!不再是硬橋硬馬的沖殺,而是化作一道曲折夭矯、快逾閃電的驚鴻。
目标直指那白面官員,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殘影。
這一撲,凝聚了她所有壓抑的怒火、焦灼與決死之心。刀鋒所指,一往無前,竟是要在這萬軍叢中,直取敵酋首級。
“保護大人!”驚呼之聲四起。
白面官員臉上的笃定瞬間碎裂,化作驚駭欲絕。他萬萬沒料到對方竟敢如此悍不畏死,視他身邊的重重護衛如同無物。
就在封靈籁撲出的瞬間,一直遊弋在黑巾漢子攻勢中的若衣,手中油紙傘驟然一收。
傘尖如毒龍出洞,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刁鑽角度,無聲無息卻又迅疾無倫地刺向黑巾漢子持判官筆的手腕曲池穴。
時機拿捏之精準,出手之狠辣果決,不留半分餘地。
黑巾漢子心頭警兆狂鳴,再顧不得圍攻他人,判官筆急轉回撤格擋。
傘尖雖被他險險避開,但傘尖帶起的陰寒指罡卻擦着他手臂掠過。一股透骨奇寒的力道瞬間侵入,半邊臂膀立時酸麻難當,筋肉如遭萬蟻噬咬。
他悶哼一聲,眼中兇光暴射,死死鎖定了若衣。
而此刻,封靈籁那柄凝聚着無邊煞氣的快刀,已撕裂了數名倉促攔阻的死士布下的刀網,冰冷的刀鋒距離那面色煞白如紙的官員咽喉,不過丈許之遙。
銀亮的刀光,清清楚楚映出了他瞳孔中驟然放大的驚駭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