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守寺……”楚洵喃喃重複,雙目無神,顯然想不通為何轉瞬之間,竺亦青就從他跟前到了百裡之外的稚守寺。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他滿眼乞求地望向容隐,“不管你們是怎麼知道的,你說我就信,事關七葉,我們沒時間耽擱,快走吧。”
“好。”
容隐召出遊霜,雙腳穩穩踩在劍身上。再一看楚洵,則是眼巴巴地看着流光溢彩的遊霜,擺明了是想跟他們一同去的。衛離歎了口氣,問:“楚洵你知道稚守寺裡有什麼嗎?”
見他這樣,楚洵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出事兒的人是竺亦青,不管那裡有什麼,我都要去。就像你師兄遇着危險了,我相信你就算是拿自己的命來換也不會心疼。”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後,楚洵又扮起可憐相,“衛離,我不會給你們添亂的,我會好好聽你們的話,你們就帶我去吧。”
衛離不忍看這樣的楚洵,轉頭看向容隐:“師兄,那我來帶着他吧。”
“嗯。”
得到師兄首肯後,兩把飛劍載三人上天,穿梭在雲層中,已看不清底下的芸芸衆生了。楚洵沒空欣賞景色,克服了恐懼之後又開了口:“對了,你們是怎麼得知七葉在稚守寺的?”
容隐道:“嚴陽走後,我在你們身上下了符篆。”
“幸好。”楚洵放下心,攥在衛離胳膊上的手收地更緊了。衛離會意,動用還未恢複幾分的靈力,加快了速度。
“容隐?”
聞聲回頭,隻見着一男子飛近,他身着蒼黃勁裝,發帶飄飄,将那張溫潤面龐勾地更加溫柔可親,正是容隐晨時念叨的陸實。如此,陸實也看清了他們,驚喜說:“真的是你。”
見陸實很是熟稔地飛到容隐身邊,衛離氣得别過頭去,容隐卻掏出阿蛋,捧到陸實眼前:“我今日找你來,是想托你照顧阿蛋。”
陸實接過阿蛋,入手便覺察其上留有天劫痕迹,他擡頭:“青牛寨的那戶人家,是你……”想起衛離同他說的,再看衛離的反應,陸實也明白二人或許不止是師兄弟關系。可他不願多問,哪怕對方是容隐。他将阿蛋放入乾坤袋中,承諾,“也罷,你托我做的事兒,我定會做好。”
容隐還未開口,衛離搶先擠進二人中間,抱拳道:“多謝牽正兄。”
許是平日裡一副從不生氣好人模樣,陸實身邊總有不長眼的來找他不痛快,不過像衛離這樣明了了他的身份卻仍舊明晃晃地表達惡意的,甚是少見,也不免好笑。陸實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溫文爾雅的笑,隔着衛離看向容隐:“你們此番要到哪兒去?”
容隐答:“稚守寺。”
陸實:“去那裡做什麼?”
容隐:“同伴被困。”
陸實:“既是如此,不若我再叫上幾位師弟,同你們一起去。”
聽他們一來一回地聊天,衛離心中妒火愈燒愈旺。這個萬年老二,小時候便仗着自己是中野信的首徒粘在師兄身後,長大了更是見着他師兄就要往跟前湊,面上還要端出一副相識多年的知己模樣,分明和師兄最為親厚的人是他。衛離冷聲道:“不必勞煩。”
陸實想了又想,記憶中多出許多道衛離的身影,那便是容隐帶在身邊的。他又是一笑,大度道:“也好,我帶着阿蛋回去了。”
他們先前下山降妖除魔時,遇上難纏的妖魔也會互相幫助,眼下容隐或許有别的安排吧。這麼想着,陸實頭也不回地往栖身的客棧趕去,他的首要任務,是要确保阿蛋無恙。
空中,見陸實消失,衛離才收起一副冷硬面龐,可憐巴巴地瞧着容隐:“師兄……”
容隐一頓,伸手想要摸摸衛離的發頂,隻是還未觸及那微涼的發絲,就聽見楚洵的催促聲:“你們還能再快點兒麼?”
盯着容隐收回腿邊的手,衛離不甘道:“我們靈力還未恢複,現下是劍自己在飛。”
楚洵訝異:“自己飛?”
容隐點頭,卻也施加了點兒靈力。很快,飛劍懸在稚守寺上空。
紅黃相間的建築以及紅彤彤的火焰樹密密麻麻,最中心的殿宇最為恢宏,正是那日小僧人領他們進入的。可這熟悉的景象,卻詭異至極。衛離疑道:“這裡,怎麼沒人了?”
楚洵問:“該有很多人嗎?”
衛離:“原先排隊的人絡繹不絕。”
不過五十幾日而已,怎可能求子的人全都消失了?衛離心下不安,轉頭嗫嚅道:“雲羅罩飛禽,萬象不更新——縛!”
話音方落,楚洵眼前便展開一道透明的膜,上面有紫霞流轉。他好奇地伸手,觸上薄膜,觸手微涼。他又伸出手指,用力往前戳去,沒戳破。楚洵問:“這是做什麼?”
衛離邊收劍邊解釋:“這是氣牢,本是囚禁妖物,将其與外界隔離的牢籠,現下将你套進去,妖物也碰不到你。”
楚洵不信:“破了怎麼辦?”
“怎會?”在師兄面前被下了面子,衛離一激動,說話聲不免大了些,氣牢上的光也更加閃亮。他們才剛到此地,還是不要鬧出什麼不愉快的好,他靜下心解釋:“我是說除非碰上大妖,不然不會破的。”
容隐點頭,道:“一起進去吧。”
三人直沖最高大的殿宇而去,微風吹過,便有火焰花的花瓣悠悠然飄下,撫上容衛二人的肌膚,蕩上氣牢,又滑下,晃悠到他們腳下。真是奇也怪哉,路上連隻鬼影子都見不着,卻多了這些仿佛被推出來吸引遊人駐足的花瓣雨,似乎在極力隐藏着什麼。
他們想要到達的地方,正發生小規模的争吵:
“眼下說這些都晚了,還吵什麼?”
“若不是你非要來,我們會被困住麼?”
“那邊連赫嶺的,别吵了。吵來吵去都是這幾句,你們不嫌煩,我可都聽夠了,耳朵都要起繭子了……”說這話的,正是久久不見的賀淩霄。
被他吼了一聲,暴脾氣的莊莽急眼道:“關你什麼事兒?!”
方才與他争吵的連赫嶺弟子也瞬間調轉矛頭:“我們說說怎麼了,總比你們跟死人一樣一聲不吭地來得強。”
賀淩霄身邊,宴蹊正斜躺在一個凸起物上,聞言懶洋洋道:“你懂什麼,我大師兄和小師弟一定會來救我們,費那勁兒幹嘛……”
還不等莊莽回嗆,站在更遠處的冰機峰弟子就已湊近,原本盛滿傲慢神色的臉上被驚喜的神情覆蓋,仔細分辨,還有幾分神往:“容師兄也來了?”
賀淩霄嗤道:“你叫誰容師兄呢,他是我們初暮山的大師兄,輪得到你亂叫!”
說話的弟子昂起頭,道:“我偏叫我就叫!容師兄,容師兄!”
這下,宴蹊與賀淩霄一同起身,圍住仍在叫個不停的兩人,施展拳腳:“我讓你叫!”
跟在容隐身後的衛離腳步一頓,疑惑道:“這聲音好生熟悉。”
他的聲音被無限放大,傳入昏暗的地下。裡面的人不再說話,更不再動手,齊刷刷地朝上望去,諸如:“外面有人來了!”“太好了,我們得救了!”之類的希望之語不斷響起。隻有初暮山的兩位與旁人不同:
“小師弟,你們快走!”
正尋找入口或是出口的衛離來到容隐身邊,道:“師兄,是宴師兄的聲音。”
“缥缈自嘤咛,陰陽不遁形——循。”
一道白光自容隐指尖飛出,來到牆壁前,消散幹淨。容隐以手觸摸牆壁,拔出遊霜,重重向下插去,地面便晃動起來。衛離攥住容隐的胳膊,将他朝後拖去,旋即擋住那飄揚的塵土。再無異動,灰塵盡落後,容隐從他身後走出,半蹲在不知何時出現的坑前,仔細感受,半晌道:“并無異樣。”
這就快找到竺亦青了,楚洵喜道:“那我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