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岩漿吞沒他的身影,屍骨無存。
那是陳墨追永生難忘的一幕。
原來死亡是一瞬間的事。
回過神來,陳墨追隻看到大師兄跪在地上,眼神木木地望着師尊消失的方向,師姐滿臉淚水,拉着大師兄的手臂不肯松開,生怕大師兄也要追随師尊而去。
至于三師兄淩恨月,則滿身血腥地站在不遠處,愣愣地看着這一切。
多好的師門啊,轟然散了。
陳墨追明白,這一切都怪自己。
如果當年,自己不那麼任性,不那麼自負......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師尊沒了,師門也散了。
陳墨追從此無顔面對同門。
近兩百年,他沒有踏足長域雪山半步,若非收到淩恨月的消息,他也根本不知道師尊回來的消息。
他不知道,如果師尊回來了......
“别想太多。”
小菇君寬慰道:“以小仙君的性子,他不會怪你,也不會厭你。”
陳墨追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深深陷入藥箱,扣出了幾個蓮子大小的窟窿。
他垂下眼神,抿唇道:“我......明天需要我做什麼嗎?”
需要做什麼?
小菇君想起長域帶走的萬載玄冰髓,認真道:“你若有空,多準備一些丹藥吧,内傷外傷的丹藥都要,也許用得上。”
陳墨追聞言眼睛一亮,卻有些不解:“誰會受傷嗎?”
小菇君說:“萬載玄冰髓,聽說過吧?”
陳墨追點頭:“此物蘊含天道之力,隻需一塊拳頭大小的冰髓,便能冰封百裡……”
小菇君補充:“還可以凍爆千斤鐵石。”
陳墨追有些猶豫:“難道是大師兄……”
“不,是你師尊,他一口氣取了上百斤冰髓,大約這麼大。”
小菇君比劃了一下,認真道:“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麼,我看不懂,我猜你也不知道,但提前準備一些丹藥,總沒錯。”
陳墨追驚訝得嘴唇微張,過了一會兒,才說:“好。”
————
一日光陰飛逝。
這一天,登仙大會終于要開始了。
南島藥堂,客房内。
晨光穿過窗台,照下通透的光路,塵埃飛舞。
丘瑾坐在床上,正探頭探腦,透過半開的窗戶往外看。
他說:“爺爺,你看那些藥師,從昨天下午開始,就一直在煎藥煉丹,是不是有人提前動手了?”
丘遠山正坐在椅子上擦劍,聞言頭也不擡:“興許吧——别看了,檢查一下該帶的法符、丹藥都帶了沒,劍有沒有擦幹淨?”
丘瑾“哦”了一聲,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我昨天看到一個白頭發的,背着藥箱的青年……會不會是那位白發少年的同族?”
“不過他看着不像精怪,應該是修士,真是有個性。”
丘遠山沒有接話,隻是看着膝上鋒利光亮的長劍,眉頭漸漸擰緊。
時間差不多了。
洛水城上空,正不斷劃過一道道五顔六色的劍影。
那是各路仙門長老、淵界部落,他們宛如過江之鲫一般,飛向巍峨雪山,引得城中百姓不斷側目。
笃笃笃。
房門忽然被敲響,丘瑾一躍而起,拉開房門,看到一名身穿紅衣的小姑娘,正安靜地站在門外。
淩靈說:“玄祖爺爺讓你們去前院,一刻鐘後出發。”
丘瑾回頭,與丘遠山對視一眼。
後者收劍入鞘,起身道:“阿瑾,我們走。”
來到前院,丘瑾隻看到了一身玄衣,腰佩朱筆的淩恨月,連忙移開視線,生怕冒犯前輩。
奇怪,那個白發青年居然沒來?
看樣子,他在修界應該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難道是提前出發了?
可是帝君前輩還沒走,诶,他腰間别了一把白玉筆杆、筆尖鮮紅的毛筆。
傳說帝君前輩是符箓聖手,奇門遁甲、五行八卦無所不通,一杆白玉朱筆,攪弄風雲,笑傲江湖……
丘瑾暗暗咋舌,帝君前輩竟然祭出了壓箱底的法寶,此行注定不太平。
正愣神,少年面前忽然伸來一隻枯瘦的手,夾着兩張淡黃符紙。
丘瑾擡頭,頓時有些結巴:“帝,帝君前輩。”
淩恨月瞥了他一眼:“拿着——待會兒若有危險,你們幫我照看小靈,不要插手争鬥,日後我定有重謝。”
“好……”
丘瑾小心翼翼地接過符紙,這可是帝君前輩親手制作的法符……
一旁的丘遠山見狀,眉宇也松動了幾分。
不管怎麼樣,爺孫倆的性命是有所保障了。
“一刻鐘到了。”
淩恨月望向天邊,拂袖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