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受人壓制,這一擊力道不強,方停歸隻需稍稍側頭,便可躲開。
但他卻一動不動,生生受下一擊,臉側頓時通紅一片。
長域怒瞪着他:“松手。”
卻見逆徒神色輕動,長眉舒展,竟是一副“幸好如此”的慶幸神色。
他眸光顫抖着,嘴角扯出笑意,眼眶也漸漸紅了。
“師尊,真的是你,你真的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
淚水劃落,方停歸又哭又笑。
他松開鉗制,手掌一滑,緊緊握住長域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師尊,你是不是很生氣?我,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你再打我幾下,消消氣好不好?
“我好久沒見過你,我,我真的——”
一滴淚砸在長域臉上。
滾燙的感覺。
轉瞬即涼。
長域一愣,忽然覺得自己的神思也被燙了個洞,一瞬間的空白。
下一秒,他被擁入一個滾燙的懷抱:“我真的,哪怕下一刻死在這裡,我也願意。”
“……”
方停歸擁抱得如此用力,長域差點喘不過氣來。
他下意識伸手去推,對方卻是不管不顧,手臂肌肉鼓起,用力讓兩人貼得更緊,仿佛要揉為一體。
“你這——成何體統!”
耳畔傳來方停歸悶悶的聲音:“師尊,你就容我放肆一回……”
“你!”
長域一陣惱怒,掌心催動靈力,又怕真的傷到他——隻好緊繃繃地貼在方停歸肩膀上,無聲地發力。
誰知,對方竟順着他手掌的方向,側頭,輕貼着蹭了蹭。
像被遺棄的狗。
“你……”長域微怔。
燭火搖曳下,他看着方停歸的側臉,一滴淚順着他的高挺鼻梁滑落,盈盈一閃,襯得膚色如暖玉,唇紅如朱砂,頗有一番風情。
長域呼吸一滞。
所有的惱怒和羞恥,一瞬間煙消雲散。
故作冷硬的某處心髒,忽然變得柔軟。
身體某處,卻漸漸變得......
長域頓時耳尖滾燙。
他木着身子,不敢再有動作。
方停歸卻不管不顧,貼得更緊,還把臉埋入他的頭發,深深吸氣。
好癢。
好熱。
......好脹。
長域深深吐出一口氣,他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方停歸。
罷了,探演術也快到時間了。
就當做沒發生過!
長域閉上雙眼,不再搭理對方。
他一秒秒數着時間,卻怎麼也無法忽略,仿佛來自于骨骼深處的難耐。
可惡,這探演術有漏洞,為什麼不能提前抽離?!
不對,有什麼東西在蹭......
不要動手動腳!
長域忍無可忍,抽出雙手,揪着方停歸後腦的頭發,強迫後者仰頭,揚手又甩了他一耳光。
“亂動什麼!”
方停歸并不生氣,仰着下巴,濕漉漉的眼中還有一分期待:“師尊,我——”
他的薄唇紅潤,在朦胧燈光下,輕輕開合着。
就在這時,長域心念微晃。
下一秒,他隻覺得身體一輕,已經聽不見對方的聲音了。
時間到了。
長域的頭發、衣擺無風自動,空氣中蕩開一陣透明波紋,扭曲出神秘的符文。
緊接着,他的身體飄飛而起,往符文中央緩緩靠攏。
長域看到方停歸一臉驚疑,伸出雙手,卻隻能一次次穿過空氣。
他的神色越發失控,似乎在大喊着什麼,但是被一股無形的屏障隔絕——意識到這一點,方停歸的神色變得無比絕望,他伸長手臂,卻無法留住分毫。
師尊——
長域看到方停歸重複着這個口型。
長域俯視着青年方停歸,忽然回想起第一次看見他的情形。
少年虛弱地躺在花枝下,望着天空,也是那樣一副萬念俱灰的神态,仿佛全世界都與自己無關。
這一刻,方停歸的眼中,同樣閃着絕望而悲憫的光。
那個小小少年的身影,與眼前高大的青年重合在一起,他好像被什麼困在原地,從未離開過。
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潮水般打向長域,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要做些什麼,就像很多年前一樣,向那個絕望的少年伸出手——
于是,他俯下身,托住徒弟後腦,輕輕抱住。
一個溫柔而柔軟的擁抱。
方停歸。
長域無聲道,你會變得強大、自由。
你會實現自己的抱負,追尋自己的大道——
哪怕沒有我,你也依然強大、執着、冷靜,成為修界的百年傳說。
所以,不要害怕失去,不要畏懼将來,不要執着過往,繼續走下去吧。
去成就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