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句好死不死讓剛經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薛族長聽了個正着。
雖然剛死了孫子,老人腿腳卻靈便了不少,他走出門目露兇光地瞪着他們:“你這個克夫的女人,當初就不該讓我孫兒娶你過門!”
陸雲初回怼:“你孫子命短關别人什麼事?說不定是你克孫子呢。”
薛族長嘴邊肌肉抽搐,怒道:“你這樣護着這女人,下一個被克死的便是你!”
陸雲初不屑地笑了一聲:“扯什麼呢,自己命短還非要怪到别人頭上,你們當怪物的怎麼也這麼不要臉?”
他說着摸了摸右手背,林知照看了一眼便收回,前面的薛族長眼珠子轉了幾圈,臉上露出幾分畏懼。
“……”林知照有些奇怪,這人什麼時候學會了狐假虎威。
也不對,無名劍在他手上,這該叫恃強淩弱。
約摸是老族長被他們打怕了,這回沒堅持跟陸雲初嗆聲太久。
不過奇怪的是,薛族長竟然不準他們進去看薛少爺遺體,而是讓人把孩子抱了出來,還說讓他倆回去老實帶孩子。
“……喜當爹符合現在的語境嗎?”
回到房間的陸雲初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他低頭看着襁褓裡血淋淋的小嬰兒,尤其還跟薛少爺一個頭型,隻是大小上有區别,嫌棄之意溢于言表。
如果手邊有稱手的物件,林知照真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他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這種時候還不忘胡說八道。
“不要把它放到床上,髒。”林知照伸手指了指桌子,示意他把小怪物放過去。
陸雲初按指示放好,在原地觀察了一會兒才過來:“兩隻眼都被血糊住了,不知道睜沒睜眼。欸不對,剛出生的嬰兒會睜眼嗎?”
林知照默默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陸雲初自己也反應過來了,坐到床邊揉了揉脖子:“忘了,你也沒生過小孩。”
林知照語氣認真地問:“你是在找死嗎?”
“……怎麼可能,”陸雲初停下動作,歪着頭看向他,“不過你真的沒結過婚,也沒生過孩子嗎?”
林知照擡了下手,正好是受傷的那隻,陸雲初條件反射地捂住額頭:“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你傷還沒好。知照,說起來,為什麼這次傷口好的這麼慢?”
“你問我?”林知照努力讓自己溫和一點,但好像不太成功。
陸雲初被他的眼神冰了一下,連忙轉換話題:“咳,感覺這次在障裡待了好久,大型障進度走得這麼慢,難怪傷亡多。”
林知照:“陸雲初。”
每次聽他喊自己全名,陸雲初都莫名有種後背一涼的感覺:“嗯,是我說的不對嗎?”
林知照搖搖頭:“你覺得,是一瞬間的劇痛好,還是漫長的鈍痛更好?”
陸雲初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是不疼最好。”
說完他警惕道:“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是不打算殺我,改成折磨我了?”
林知照一聽,竟然勾唇笑了一聲:“伸手。”
陸雲初直覺不是什麼好事,猶猶豫豫地伸出手。
林知照抓過那隻手,輕輕放到自己胸前,陸雲初喉結一滾,看到手掌下忽然泛起紅光,一朵花的幻形猛然穿過手掌,他頓時覺得脊背發冷。
“這是曼珠沙華嗎?”陸雲初擡眸看向面無表情的林知照,對上他的目光時忽覺一股鑽心噬骨的痛意順着掌心傳至全身,五髒六腑都如同碎裂重組一般,“呃,知照,怎麼……”
後面的話直接被堵回喉中,陸雲初背上瞬間被冷汗浸透,整個人被這陣不知來源的痛意磨得說不出話來,放到林知照身上的手下意識要往回抽。
林知照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緊緊攥住他的手,沒有要松開的打算:“疼嗎?”
陸雲初都滿頭大汗了,怎麼可能不疼:“疼……”
“疼嗎……”
陸雲初唇色慘白地看着他,吃力地發出聲音:“知照,為什麼會…疼,是不是和障有關?”
林知照眼神有些迷離,口中喃喃道:“疼才對。”
陸雲初察覺到異狀:“知照……”
“你說我的做法過激,裴曦,陸雲初,我沒有錯。”
陸雲初看着他越來越紅的眼珠子,第一次覺得眼前人對他這樣渺小的人類而言,其實是很可怕的存在。
“我知道,你沒錯,是我不知原委還随意評價。”
林知照靜靜望着他,語氣極輕。
“這個世界病了,我沒有其他辦法了。”
陸雲初心頭一震,在蝕心的劇痛中看到林知照眼中墜落的一滴淚。
“障的力量來源于人心的妄念,妄念之力源自時空,除障意味着我要重新接納障的力量,而被妄念污染過的力量,會像利刃一樣在我的體内被重新煉化。”
林知照的語速很快,此刻的陸雲初本來就頭腦不大清醒,這會兒更是有些糊塗了:“什麼意思……你在障裡一直都這麼疼嗎……”
“陸雲初,”林知照冷冷打斷他的猜測,“你不是說自己穎悟絕倫,何必每次都問我?”
“林安,那你說世界上沒有輪回,我絕非正常轉世,為什麼會沒有以前的記憶?又是誰封住了我的記憶?”
陸雲初不答反問,除了身體還在不自覺地微微顫抖,大腦似乎已經适應了這種程度的痛感。
林知照輕笑,面上笑容夾雜着顯而易見的危險:“你真是聰明到讓人讨厭。”
陸雲初也跟着露出一抹笑,竭力靠近過去,擡手抓住他的肩膀:“所以你真的動過我的記憶……知照,答應我,别再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