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汀的面龐上映着笑容。
“真的隻是湊巧而已哦。”
“是嗎?”
維爾利汀有些半信半疑。
雖然很大程度上還是有些不确信,不過她最終還是相信了他,畢竟她沒聽說過威爾凡登的習俗,他們這裡有這樣的習俗确實是有可能的。
而且就連婚禮上會穿白紗的習俗她也隻是聽說過,她并沒有見過真正的婚禮。
路西汀這麼笃定的話,說不定接風禮穿的白紗和婚禮的白紗是不一樣的呢。
路西汀的眉毛向上揚了揚。
“明天就要到家了。到家之前,要先去聖沐會走一遍這個習俗嗎?”
維爾利汀不假思索道:
“好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對方的手指輕輕抓了一下桌子。
“……确定嗎?”
“确定啊。”
路西汀站起身來:
“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他轉身離開房門,過門而出的時候肩膀被門框絆了一下,顯得有些匆忙。
維爾利汀輕輕将小兔子放回棉花窩裡,有些不解。
他這是怎麼了?按他對趴趴的喜愛程度,不應該再在這裡待一會兒再回去嗎?
啧……維爾利汀忽然有些不想讓他這麼早走。
她心裡有個直覺,路西汀今晚不會再過來了。可她又不熟悉兔子的喂奶間隔,今天晚上該怎麼給兔子喂奶呢?
……
好吧,她隻是不想讓他走而已。喂奶這麼簡單的事,對她來說再容易不過了。
維爾利汀張開袋子看了看。僅僅才過去了一天,她的兔子就又變得毛茸茸了一點。她無比确認它長大了些,因為今天握在手裡的手感更加瓷實和有熱量。
它清醒的時間很少,一天的大部分時刻都在睡覺。但當路西汀來到她身邊時,趴趴就會格外有活力地醒着。
有時候維爾利汀會想。在她以後孤身一人離開威爾凡登的時候,她的趴趴該怎麼辦呢?
路西汀是在第二天早上時來敲她的門的。
維爾利汀開門一看,立在門框邊的路西汀昨晚似乎沒有睡好。眉眼間有輕微的疲憊感,但那雙淺色瞳仁裡面的神色又很好地把那股疲憊感遮住了。
昨晚忙活什麼去了呢?
路西汀把門徹底打開,笑起來:
“向威爾凡登出發吧。”
“嗯。”她将手遞給他。
接下來的路途不算很長,到達公爵領時天色正好大亮,可是維爾利汀有些疑惑,今天的路西汀怎麼會這麼早就叫她起來。外面有塊被犁着的農田,一頭毛茸茸的牛走在上面,日出的淺橙色光在它身上鍍上一層光輝。
維爾利汀盯着那頭牛看了許久,一直到它劃出車窗視野。
“很喜歡毛茸茸的動物麼?”對面坐着的路西汀問道。
維爾利汀趴在車窗上,點了點頭。她是很喜歡那種摸起來很溫暖的動物,不過也沒到了必須養的地步,畢竟先前連自己的生存條件都保證不了,更不要說去照顧毛團們了。
正在這時,前面的車夫問道:
“需要直接去聖沐禮堂嗎?還是先回府去準備一下呢?”聲音堅實渾厚,本職絕不是當車夫的。
維爾利汀挑了挑眉。憑他跟路西汀說話的語氣,這竟然是路西汀公爵府上自己的侍從。
路西汀這一路行過來身邊除了她根本沒人跟着,他到底是去了哪裡找的自己的随從呢?
“直接去禮堂。”路西汀答道,視線透過車廂隔闆望向前方。每到和人交流時他會顯得非常穩健和有閱曆,讓人往往會忘記他很年輕這一事實。
像是這片領土上天生的主人。
——“主人”嗎?
維爾利汀微眯起眼睛盯着他。
……雖說前兩天被他的愛戀蠱惑了,讓她暫時變成了一個初嘗戀愛滋味而不知所措的少女,但她可沒忘記路西汀這一階層人的本質。
人嘛,尤其是貴族,總是會喜新厭舊的。如果她一直都是像這兩天一樣的天真少女,全身心任他拿捏、滿懷對他的喜愛,那麼他對她的愛戀就會逐漸減淡,直到弱得隻剩下幾分,最後記起他一開始就是被她勾引魅惑的事實。
厭棄、平淡,甚至是嫌惡,就會随之而來。
“愛戀”,這種荷爾蒙上頭時所産生的欲念,是最靠不住的東西。要想牢牢地抓住他,就得給他些永遠難忘的刺激。
——不知道她前兩天真情實感的表現有沒有引誘到他呢?她的情感都是最真實的,那些由情感而釋放出的反應也都是最真實的。維爾利汀很久以前就知道,隻有最真實的感情,才能騙過最聰明的人的眼睛。
路西汀不是那麼好騙,所以她險些将自己也騙了進去。她的獵物會更深度地中她這條毒蛇的毒。她要的不是普通戀人間的愛戀,她要的是足夠讓他把自己全身心都獻給她的愛戀。
愛欲彌足刺激,但被賦予了利用之心的毒液也同樣真切。
而當維爾利汀走入殿堂時,她便發現——
路西汀,再次中計了。
“你們威爾凡登的白紗都是這麼華麗的嗎?”
維爾利汀看着鏡中的自己,那是一個身着大體量白紗的黑發女人。
昂貴紗織如雲繞般構成她的裙角,層層縷縷,頗有質感重量。金縷質流蘇點綴于裙紗兩側,後腰镂空處同樣具有金質設計,金屬将半手掌大小的镂空處鑲成一個菱形。
維爾利汀先天就适合貴氣的裝扮,先前拘束于破舊黑裙中時還隻能看出她的清麗與秀美,但一旦換成華服後,那股出衆氣質便拔節而出。
連路西汀都不得不驚訝于,她天生就能壓住那些華麗的東西。
他上前一步,貼近她的後背,雙手搭住她垂在身兩側的臂彎。維爾利汀眸中泛起一層柔光,愈發不敢看着鏡中的他們,不知今天他們為何如此相親。
聖潔的清晨柔光透窗照拂進來。
路西汀帶她走進教堂中央,處于中央的不是什麼接風的洗塵水,而是白袍的聖父。
聖父微笑着看向他們。
維爾利汀覺得有些不對勁。眼睛略微睜大,不敢從那位白袍老人身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