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周?我能這樣稱呼你嗎?”眼見李東城那邊說不通了,楊哥打算找周舒妤談幾句話。
周舒妤點點頭,“你請說。”
倒是挺有禮貌的孩子,白白淨淨的,不像從山區來的啊。
換做了長輩對晚輩和藹的腔調:“你什麼時候來的C市啊?”
“……今天早上。”
“這麼早啊,怎麼沒有看見你的行李啊?”
李東城幫她答了:“她被搶劫了,現在身上一無所有。”
楊哥看了他一眼,覺得李東城對他資助的學生挺關心的。
又轉過頭去問周舒妤,“你什麼時候畢業的?一直沒找到工作嗎?”
李東城聞言,皺了皺眉頭,“這很重要嗎?問東問西的。”又看像周舒妤這個好學生直着身體,認真得跟個什麼樣似的,她就從來不會對自己這樣。
“你幹嘛一直站着,坐着啊!”
周舒妤沒聽他的。
還是楊哥擺手勸她坐下,“是啊,坐着嘛!别緊張,我隻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基本情況,以前做過什麼工作?”
周舒妤咬緊下唇,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楊哥看出她的為難,讪笑了一下,“現在工作是不好找啊。那你。有什麼興趣愛好沒有?比如說化妝啊,拍照啊,修圖啊,視頻剪輯你會不會呀?文案編輯你擅長嗎?有過粉絲群運營的經驗嗎?”
他的這些問題,像一個個巴掌一樣把她擊倒。除去十年的記憶和經驗,周舒妤擁有什麼呢?離開學校,才知道自己是一個除了學習成績好一無是處的廢物。
她最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指甲慢慢摳進手心裡去。
李東城不悅的聲音響起,好似平地驚雷:
“她是當我助理,又不是當你助理,管那麼多幹嘛?”
“……”周舒妤嘗試恢複鎮定,我因為生病,把時間都浪費掉了。以後你教給我的任何工作,不會的話,我會認真學的。”
她起身彎腰鞠躬,低着頭的樣子,卑微到了塵埃裡。
讓李東城多少也有些不忍,他可以給錢養着她,讓她住在房子裡,但對于她是天大的侮辱。周舒妤這家夥根本不會平白無故的接受别人的幫助,成為一個沒有用的人,大概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楊哥整天面對的都是硬茬,什麼時候見過這麼聽話好說話的姑娘啊!剛好可以賣給李東城一個人情,以後拿來做談判的籌碼,一時恨不得把大腿拍斷:
“好,那我們加一下聯系方式。”
這一次李東城可以直截了當地說了:“她手機丢了,你從品牌方那裡拿一台手機給她,錢可以從她工資裡扣,當然你也可以當做見面禮送給她。”饒有暗示意味的威逼利誘。
楊哥立刻會意:“晚點我就拿給你,今天下午你就跟着我們一起,先不用做事,認一下人,看一下我們是怎麼運作的。”
他們三個人一起吃了中飯。
上車後,睡眠不足的李東城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周舒妤在熟悉她的新手機。
“坐在車上玩手機不好。”這還是以前她對李東城說的話,現在立場對調。
聽到他說話前,楊哥還以為他睡着了,都把車裡音樂關小了。又轉過頭去問周舒妤:“小周啊,你平時喜歡聽音樂嗎?對我Echoes了解多嗎?”
周舒妤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羞赧地搖頭。
伴随着李東城冷過空調的聲音:“别問她了,大概就是一首歌都沒聽過的程度吧。”
周舒妤明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但還是忍不住用鞋子碰了一下他的腳。
哪有這樣拆台的老同學?
那邊是楊哥大為震撼并深感疑惑:“啊?不會吧,我們Echoes可是火遍全國的程度啊,有很多粉絲的。”
李東城被踢了一腳,半睜開眼,看周舒妤在瞪自己,覺得好氣又好笑,但還是替她找補了一句:“山區網絡不太發達就是這樣子了。”
經過一個上午的相處,楊哥也大概知道周舒妤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便沒有再刨根問底地為難她。而是教她注冊和操作社交軟件,“我們的情況在網上都可以搜到,你可以關注我們樂隊的官方賬号,還有東城,思源,景雲,浩然的個人賬号,這是我們的超話,很多粉絲會在這裡發最新的物料,你還可以加我們的粉絲群。了解最新熱點和粉絲動态,也是助理的工作之一……”
周舒妤邊記憶着,點着頭。
聽着他們兩個的竊竊私語,李東城完全沒了睡意,不滿道:“她指不定當我助理多長時間呢,你别把什麼工作都丢給她。”
倒是周舒妤還是跟以前一樣,最尊師重道的學生,最盡忠職守的小兵,“謝謝楊哥,你教給我的東西,我會盡快熟悉的。”
楊哥立馬成就感拉滿,反駁李東城的時候都帶了幾分底氣:“這樣才對嘛!”
李東城難得對他做了一個鬼臉,偏過頭不再理他。
Echoes新來了一個助理,很快在工作人員之間傳開,不少人主動前來和周舒妤搭話,她也因此記下不少人的名字。
隻是他們詢問的問題着實有些難答:“誰介紹你來的?東哥?你跟他是什麼關系啊?楊哥說他從高中就開始資助你,那你們關系好嗎?來往多嗎?”
接連不斷的問題多少讓周舒妤有些頭疼了:“李東城……李先生他是我的恩人,我欠了他很多東西,希望有一天能還清。”
準備進錄音棚排演的李東城,在經過她旁邊時特意笑了,小聲地來了一句:“恩人,你可記住啊,昨天還打了我一巴掌呢。”
“對不起……”她下意識嗫嚅,但估計潇灑離去的他沒有聽到。
大家見此情形都紛紛感歎,“看來你和東哥真的很熟啊……”
“诶?”周舒妤多少有些錯了,這能看出什麼嗎?
吃瓜群衆回複:“他平時不怎麼跟人說話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隻是在耍帥扮酷呢?還是不說這些容易引起攻擊的話吧。
熱鬧的讨論之後,是長長的沉默。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各自的朋友,各自的話題。
并不是周舒妤這樣一個外人可以輕易插進來。
高中時期,她就置身于人群之外,那個時候她媽也跟她說沒必要合群,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花時間交際,投資感情,培養感情,不過是浪費時間,浪費心力的行為。
但28歲的周舒妤還可以像18歲的周舒妤一樣嗎?
這裡不是教室,這裡沒有老師,沒有确定的知識,沒有确定的考題,沒有能夠幫她戰勝一切困難的筆。
她所面對的隻是人而已。
周舒妤多少有些怅望,失憶之後,她常常深感力不從心,無所适從的痛苦。
尤其是遠遠地看着李東城和其他隊員排練的時候。
這些人不僅有外形上像偶像的條件,操控着半身長,甚至等身高的樂器,瘋狂的,像是蹦跳一樣的鼓點。高昂激烈快速的貝斯和電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