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周舒妤也慢慢放下自己的戒心了。
買了東西出來,夏漸入秋,林蔭道上開始落葉子了,兩個女孩的身影被路燈拉長。
“其實我剛出來工作的時候也跟你差不多,一無所有,做事也是慌慌張張的。你不知道,看着你的樣子,我總想起我以前。我好想跟你說,沒關系的,總會好的,不要擔心,不要着急。”
寶儀說着又開始給她們貼近的影子拍照,像是紀念她們初初相識,成為朋友一樣。
然後像是魔法師一樣将圖修好,發到周舒妤的手機上。“别小看這個技能哦,它可是我吃飯的家夥。我是很普通學校畢業的學生,成績也一般,根本沒有公司要我,要不是因為喜歡給Echoes修圖結識了孫姐,根本沒機會來到這工作。”
“……我還挺喜歡我現在的工作的,主要是我喜歡Echoes這隻樂隊,”說到這裡她忽然哭了,“但我最喜歡的是浩然哥,嗚嗚嗚嗚嗚……”
周舒妤記得徐浩然也是Echoes的成員,“那他現在怎麼不在?”
寶儀憐惜看她一眼:“看來你是真的不上網啊。浩然哥他要結婚了……”
兩個女孩就這樣閑扯着回了酒店。
周舒妤還要完成李東城給她布置的收拾房間的工作。
敲了門,發現他正在打電話。見是她,摁住了手機的收音位置:“你們玩到現在才回來?”
又皺着眉頭問:“你喝酒了?”
周舒妤隻好解釋一句:“我沒喝,寶儀喝了。”
李東城點點頭,手機那邊傳來聲音好像在說什麼,他被迫走開,到陽台位置說話去了。
周舒妤也沒考慮那些,她是來收拾房間的,但掃了一眼,也沒發現有什麼值得收拾的,倒是她昨天換下的衣服被洗幹淨,疊得很整齊,放在桌子上。
她隻好擦了一遍桌子,把垃圾帶走了,還有她自己的衣服。
李東城出來時自然沒有看見她。
他其時在和徐浩然打電話。
“本來是楊哥讓我打電話來,做你的思想工作,勸你改演唱曲目……”
李東城直接打斷他,“你别摻和這個事了。”
徐浩然在電話那頭笑,“我當然不想管這個事,我現在是逍遙人,自由人,困難就由你去處理吧。”說着說着,他收斂了語氣中輕松的成份:“……我聽楊哥說你新招了一個助理。”
李東城的呼吸一窒,他很清楚這件事情是瞞不過知情人士的。就算今天不是從楊哥口中,隻要周舒妤出現在聚光燈的角落,當年看着他從戀愛到失戀的徐浩然,就會站出來盤問他。
電話那頭的徐浩然還在問:“說名字叫周舒妤,是我想的那個周舒妤嗎?”
李東城停了一會兒,還沒想好怎麼答,就有人在外面敲門。開了門是周舒妤,那個時候掩飾就來不及了。
走到陽台時,果然聽到徐浩然的冷笑聲:“果然是她,怎麼樣你盼了她這麼多年,她終于回來找你複合了,你開心嗎?”
“……”李東城看着夜色,感受着夜風,微不可查地歎氣,“她不是來找我複合的。”
“那她來幹嘛?難不成真的要你給她一份工作?周舒妤已經混得這麼落魄了嗎?”
“她……她出了一些事情,我想幫她。”
徐浩然這個好友嘲諷得完全不客氣:“李東城啊,李東城,這個時候還□□情聖父啊,你也不看看周舒妤領情嗎?她值得嗎?”
李東城困擾地拿另一隻手擋住了臉,“我不是在找借口,她是真的需要我幫忙。”
電話那頭又傳來徐浩然悲憫的笑聲,“你扪心自問有沒有私心,幫了她之後呢?讓她拍拍屁股走人,你真的不在乎……”
“你不想跟她複合嗎?”
“李東城,你還愛她嗎,周舒妤。”
“雖然十年過去了,但你真的放下了嗎?”
每個問題都是必殺技。
李東城眼眸的顔色沒有人看清,他回答說:“……不知道。”沒有痛快地承認,也沒有堅決地否認。
唯一确定的是決定權從來不在他手上。
周舒妤也在打電話。
不是打那些空号沒有回應的電話,而是打給她失憶之後,真正意義上認識的第一個人。
“喂,你好。”宗佑平緩的聲音多少能沖散她打這個電話時的一些不安。
“是我,周舒妤。”她有點怕他會想不起自己。
但慶幸的是,電話那頭的人很快就認出了她,并且用一種清爽快樂的聲音跟她說話,“是你啊,周小姐,你回到家了嗎?找回記憶了嗎?”
但很可惜答案是:“沒有,我現在寄住在朋友這裡。”
宗佑的聲音有所遲疑:“是你說的那個明星朋友嗎?”
周舒妤連忙否認,她可不想這件事情演變為一個奇怪的新聞:“不是他家,他給我介紹了一份工作。”
“那樣也挺好的。”
“……因為我現在也是借住在别人這裡,所以暫時還無法償還你的恩情,等我拿到了工資,會兌現對你的承諾的。”
宗佑忙說:“這個……你不用着急,先忙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嗯。”周舒妤這才說出自己打這個電話的真正目的,“宗佑先生,我想問一下。當時我在警局報案時,填的是你的電話号碼,後面警方有聯系過你嗎?”
“那邊……暫時還沒有消息。”他說的有些不忍,好像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周舒妤。
這個答案周舒妤也并不意外,隻是有些沉默。
“對了,你當時不是說撞到頭嗎?後面有去看醫生嗎? ”
“有,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複記憶。”
那邊也沉默了一會,仍嘗試用一種輕快的語氣安慰她:“記憶這種東西說起來也很奇怪,有的時候并沒有覺得它有多珍貴,失去的時候才發現它挺重要的。”
“周小姐,我勸你不必擔心,機緣巧合之下失去的東西,也有可能會突如其來地回來呢?”
“嗯,醫生也是這麼說的。”
宗佑又嘗試提出一個思路:“關于你過去的經曆,你那個明星朋友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我們倒也沒有那麼熟,這十年間,我們沒有聯系過,他不知道我的事很正常。”
“這樣啊……”宗佑的聲音聽起來總是很讓人安心,“我聽說寫日記可以幫助人捕捉生活中的蛛絲馬迹,你要不嘗試梳理一下一些過去的記憶,或者記錄一些對你有沖擊力的事物,說不定能想起什麼呢。”
“好的,宗佑先生,謝謝你的建議。”
談話到快結束的時候,周舒妤提醒了一句:“宗佑先生,如果警方那邊有最新的消息,麻煩請你告訴一下我。”
“那是當然,我加一下你的好友吧,如果你有什麼事情想找人說,随時可以找我。”
“好。”
挂斷電話。
洗了澡的周舒妤,拿着筆坐在客廳,看着桌子上的空白筆記本發呆,她本來是買來做備忘錄的,現在拿來寫日記也不是不可以。
關鍵是寫些什麼呢?
想到最後,還是決定平鋪直叙。
2017.9.15
失去記憶的第二天。坦白地講,我有一種預感,我失去的記憶也許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回來。也許是缺乏契機,也許是我不想想起它……
我常常問上天,為什麼會是我呢?為什麼剛好是這十年的記憶呢?輕易地失去,一點也想不起來,難道一點重要的記憶都沒有嗎?還是說正是因為重要,才會遺失。
這些問題讓我開始認真思考,裝在人腦子裡的記憶并不牢靠,到底、什麼才是我甯死也不願忘記的重要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