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煙把玩着一根羊脂白玉簪子,心中不以為然,嘴上說:“我隻不過想讓你玩的痛快些罷了,你若覺得不自在,我便依你,今後收着些便是。”說罷把簪子輕輕插在紅裳的發髻上,端詳一會兒,贊道:“好看,果然配你!”。
紅裳摸摸簪子,猶豫片刻,沒有摘下來。蕪煙見了,心中歡喜異常,正待說幾句情話,卻聽紅裳猛然喝道:“誰!”,随手拔下簪子擲向窗外。
簪子破窗而出,窗外咔嚓一聲輕響,而紅裳已是追了出去。這一切不過瞬息間發生,蕪煙隻看見兩道人影在夜空中一閃而過,不知去向。
那人身着錦衣,帶着一張鬼臉面具,在街巷的瓦脊飛檐上飛騰挪轉,他行動迅捷,步法輕巧,落地無聲,連紅裳也贊歎一聲“好輕功!”
待二人一交上手,紅裳更是驚訝。她自恃武功卓絕,尋常人難以入眼,可這人和之前交手之輩完全不能等同視之,功力應不在她之下。
深藍色夜空中挂着一輪皎潔的明月,地面厚厚的積雪被二人的動作帶得飛散開來,紛紛揚揚,在月光的映照下,瑩瑩微閃,如同銀河繁星落下,籠罩在二人四周。
近身搏鬥,紅裳善用拳法,先發制人,上來便是淩厲攻勢,那人腰間懸着刀,也用拳腳功夫,隻守不攻。二人均未言語,出手相當快,轉眼間百招已過,仍不分上下。
見他如此招式,紅裳先前還一臉狐疑,而後見他武功雖大開大合,但和自己是殊途同歸,心中已然猜到他是誰,有心比試下高低,遂拿出十分功力,但出手卻留了餘地。那人也換了套輕靈多變的路數,不再隻守不攻,二人身形飄忽不定,動作潇灑如行雲流水,看上去不像二人對戰,反倒像是同門之間的切磋了。
紅裳尋了他個空檔,雙掌擊出,那人亦接下了,飛身回轉,卸去紅裳的掌力,輕輕飄落在地,剛剛站定,就見紅裳奔過來,一把抱住他,又蹦又跳,又拍又打,歡喜道:“段明廷!段明廷!你怎麼來了?是來接我的嗎?怎麼尋到的我?”又把他面具摘下,“你怎麼帶這個,青面獠牙的,剛剛幾乎吓到我了!”
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傾瀉下來,朦胧了他周身輪廓,隻見他身姿挺拔,容貌俊朗,眼睛映着月光,灼亮灼亮,一股英氣凜然撲面而來,此人正是紅裳的未婚夫,段家莊少莊主段明廷!
他負手而立,含笑看着歡呼雀躍的紅裳,待紅裳稍稍平靜,才開口說話,他語氣緩慢而溫和,讓人聽着就安心,“你一下山,掌門師兄就給我傳信了,我怕你初次下山不知江湖險惡,着了壞人道兒吃了虧,就去接你,誰知你一下山就沒了蹤迹,我遍尋你不到,繞了好大一個圈子才得到你的消息。”
紅裳想到自己下山後所作所為,不由讪讪然,小聲說道:“真是對不住,我太貪玩,原應一下山便去找你的,累你辛苦了,我給你賠不是……”
段明廷笑道:“傻話,你我是要做夫妻的人,還和我講究這些?你在山上拘久了,下山後原本也應該松快松快。”
他如此包容,紅裳心頭一松又有些不自然,想着還有個蕪煙,段明廷剛才應該看到他了,若是等他問起了不免尴尬,還是坦白的好,可要怎麼說呢?想了想,便遲疑地說:“段明廷,我有個大大的麻煩,這陣子一直困擾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段明廷問道:“什麼麻煩?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詳參詳,也許就迎刃而解了。”紅裳正要開口,空中忽傳來一聲破鑼般暴喝:“小丫頭,佛爺就是你的大麻煩!”
段明廷立刻渾身緊繃,一個箭步上前,護住紅裳。一位穿着破袈裟、負着降魔杖的大和尚出現在二人面前,此人正是 “怒金剛”王杵!他看看段明廷,又看看紅裳,哈哈笑道:“小丫頭,幾日不見,手段越來越高超,館子裡的相公玩膩了,又開始找江湖上的俊俏小子了!”
段明廷面露不悅,卻見紅裳好似認得他,便低聲問道:“你認得他?”
紅裳說:“認得。此人與我有點過節,不過手下敗将而已,不必擔心。”又朗聲對王杵說:“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沒想到在這窮鄉僻壤也能見到你!大和尚,你攔住我二人去路,是要再和我比一場嗎?來來來,上次沒打痛快,這次咱們好好試試身手!”
“佛爺從白鶴鎮追到雙河鎮,又一路打探才找到你,當然是為了找你打架!”王杵大聲說道,“佛爺我從來沒有在女子手下吃過敗仗,那日竟然衆目睽睽之下在你手裡吃了虧!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個場子一定要找回來!”
紅裳笑吟吟道:“你可想好啦,别輸了又哭鼻子!”王杵把降魔杖揮得嘩啦作響,“廢話少說,你打是不打?”
段明廷攔着躍躍欲試的紅裳,低聲道:“我來!”他上前拱手道:“段家莊段明廷,願與這位英雄切磋切磋!”
王杵奇道:“你是段明廷?怪不得看着與旁人不同,可你為何要替這丫頭迎戰?”
段明廷道:“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自然要擋在她前面!”
王杵一愣,哈哈笑道:“可惜你堂堂段家少莊主,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竟然被人戴了綠帽子,哈哈哈,可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段明廷臉色沉了下來,強克制心中怒氣,說道:“莫要口出狂言,可否願與在下比試?”王杵道:“比!在下‘怒金剛’王杵,人人都說你是少年英雄,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
王杵大喝一聲,揮杖襲來,如雷霆萬鈞,紅裳見此次不同之前,心下大驚,叫道:“明廷小心!”段明廷已抽刀在前,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