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廷有心在未婚妻面前一展雄姿,拿出生平絕學,一柄金刀舞得密不透風,水潑不進,和王杵打得是難解難分。
但不多時,紅裳便看出門道來,現在來看似乎是不相上下,王杵勝在力道剛猛,出招兇狠,招招取人要害;段明廷穩打穩紮,見招拆招,且依紅裳之前與王杵對戰的經驗看,王杵内功不如段明廷,不出百招,必露敗迹。
果然,百招一過,王杵明顯後繼乏力,而段明廷越戰越猛,漸有壓倒之勢。王杵一見形勢不好,再打下去怕是要吃大虧,猛擊出一杖後急急後退,喊道:“不打了不打了,佛爺今日不在狀态,待改日再與你較量!”
紅裳樂了,笑罵道:“你這賊秃,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哪有這等好事?今日不把你打個滿臉開花,我就不是你姑奶奶!”
王杵急于脫身,故意說道:“小丫頭,你還有空管我?你那美豔的情人可追出來找你了,你不去尋他,若是被人抓走可不得了!”
紅裳身形一頓,愣住了,而段明廷也收了手,王杵趁此機會飛快遁走,而二人都沒心思去追他。
紅裳看着段明廷,說道,“我正要和你說這件事,唉,說來話長,我也不知如何和你說。”紅裳将下山之後種種事宜說了一遍,刻意誇大自己路見不平,救人于水火的壯舉,描繪的是天花亂墜,自己端的是懲惡揚善的大英雄大豪傑,至于自己為何要去青樓、蕪煙對她的依戀等事宜則是語焉不詳,含糊其辭,隻說蕪煙為自己擋了一掌,受了重傷,自己無法置之不理雲雲,有意無意間,蕪煙對靈隐山知之甚多一事卻隻字未提。末了說道,“總之一切皆是我的不是,一時興起沒想到惹了個麻煩,但絕不是王杵所言那般。”
段明廷一直含笑聽着,聞言說:“旁人所言如何信得,我自然信你。……那個蕪煙,倒也是個可憐人,你若就那麼一走了之,他必定再落入囹圄,如此反而不美,他替你擋了一掌,我替你還他。此事也算不得麻煩,我江湖上朋友很多,找個妥當的地方安置他便是。”
紅裳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說:“太好了,還是你有辦法,他一直纏着我,又哭又鬧,我都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察覺自己說漏了,張着嘴不知道怎麼圓回來。
段明廷仰頭笑了起來,道:“裳兒,我知道你的毛病,愛玩愛耍,可我也知道你有分寸,不是那般胡鬧之人。況且,有人喜歡你,正說明我的裳兒是如此的好,我心裡隻有歡喜的份兒,怎會怨你?”
見他不介意,紅裳調皮起來,問道:“你不惱我?可我怎麼有點失望呢?”段明廷道:“我怎會惱你,若是有事,那也是旁人的過錯,我隻恨旁人,卻舍不得怨你。”
紅裳說道:“兩年不見,你倒是越發油嘴滑舌起來,說,趁我守孝,你有沒有勾搭别的姑娘?”說着作勢要去揪他耳朵,段明廷微微一笑,也不躲,反而躬下身來把耳朵湊到她手邊。紅裳笑個不停,段明廷也笑容滿面,二人頓時笑鬧一團。
笑了一陣,段明廷想起一事,從懷中掏出那根羊脂白玉簪子,已是斷成兩截,歉然說:“真對不住,剛才不小心把你的簪子弄斷了。”
紅裳接過來看了看,說道:“倒也沒什麼,就是可惜了那一千兩銀子,就不知這碎玉還能不能換錢?”
段明廷笑道:“你真是掉到錢眼去了,當心被人賣了還不知。段家還不缺這點錢,改日我替你好好挑點首飾去。”他又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窄窄小長盒,打開一看,是一根桃木簪,雕工還略顯生疏,但樣式古拙,倒也有點趣味。段明廷有幾分腆然,道:“我自己雕的,本想去年你及笄的時候送給你,不想青冥師叔過世,靈隐山封山一年守孝,沒人引路,我尋不到山的入口,也沒有送出去。如今我一直帶在身上,恨不得一見面就送給你的好……”
紅裳笑道:“你弄壞我一根簪子,正好賠我一根,就算你将功補過了。”她稍稍低頭,“給我戴上吧!”段明廷笑意更勝,就要給紅裳插簪。
“紅裳——!”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紅裳和段明廷齊齊一驚,望向來處。蕪煙發絲散亂、氣喘籲籲地扶着牆走過來,他盯着段明廷手中那根簪子,雙眼幾欲噴出火來,他又看到紅裳在段明廷身邊笑靥如花,一顆心就像被人狠狠攥在手裡,捏來捏去,疼的喘不上氣,幾乎昏過去。他眼前發黑,強忍着一步一步走去過,看着紅裳,伸出手來,“紅裳,過來!”
紅裳十分尴尬,說道:“你怎麼來了?小心……”
“紅裳,還不過來!”蕪煙暴喝,打斷她的話,見紅裳站在原地猶豫,心中愈加難受,胸中氣血翻騰,伸手就要拽她過來,還沒挨到紅裳,手腕就被段明廷牢牢握住,鑽心的疼痛立刻從手腕傳來,整個胳膊都開始發麻,蕪煙咬牙沒有喊痛更沒求饒,瞪着段明廷喝道:“讓開!”
段明廷倒有點意外,他沒有手下留情,用了七分力量,幾乎能把人的骨頭捏碎,就是練家子也要疼的哇哇叫,這個人看着虛弱不堪,可還有點兒風骨,竟能忍到現在。
紅裳看蕪煙身體微微發抖,知道他肯定疼得厲害,心下不忍,在身後偷偷拉拉段明廷的袖子,示意他放手,段明廷倒是松了手,但還是擋在紅裳前,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架勢。
段明廷道:“在下段明廷,是裳兒的未婚夫,請問閣下是?”
蕪煙看也不看他,隻看紅裳說道:“紅裳,跟我回去。”
段明廷臉色更黑了,紅裳隻覺頭上烏雲密布,前景堪憂,心中煩不勝煩,大喝一聲:“不要吵了!”見二人住口,吐了一口胸中郁氣,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客棧再說吧。”
三人回到客棧坐定,蕪煙與段明廷仍舊一言不發,互相橫眉冷對。紅裳左右瞧瞧,隻覺心煩不已,但到底也懶得去哄他們,想起來一事便問段明廷:“段明廷,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段明廷笑道:“一直沒你的消息,我着急的很,就差點發動段家的力量來尋你了。結果前幾日手下來報,說有二人古怪的很,把西北路的‘雅’字号赢了個遍,且武功高強,他們派去的人手,還有沿途的強盜,都折了,實在搞不清什麼來路。他們畫了你的像,我一看便知道是你,就尋過來了。”
紅裳說道:“原來如此,還好我沒痛下狠手,否則結下了梁子可不美。”段明廷道:“這原本就是他們的不是,該讓他們負荊請罪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