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煙忽在一旁冷冷道:“這麼說來,雅風賭坊是你段家開的了?”
紅裳猛然醒悟,以眼神詢問段明廷。段明廷點頭,“确是段家的産業。”
紅裳正色道:“雖說靈隐山并不戒賭,但是不準門下開設賭坊,不準沾染黑錢。段家雖然下山自成一派,但祖師爺的規矩還是要守的。”
見她在外人面前也毫不隐瞞靈隐山的事情,段明廷猜到她二人關系不同尋常,面上不顯,心中已然不悅,無奈道:“我豈能不知靈隐山的規矩,但段家在外已久,幾代人下來也算小有積業,但發展至今,族人衆多,良莠不齊,難免有不求上進或者平庸之輩,不得不依附家族過活。而且,段家莊名頭越來越響,很多江湖客慕名投奔,也不能将他們拒之門外。隻憑現有的田地商鋪根本支撐不了,家父也是實在無法,才開了這幾間賭坊。”
紅裳本想再勸,但自己初入江湖,很多事都不清楚,而且段家雖說屬靈隐山管轄,但他們在江湖上立足已久,已幾近自成一派,想起下山前師兄叮囑段家的事情要看破不說破,便把那勸誡的話吞了下去,說:“雖說如此,到底有違門規,得空你還是勸勸師叔的好。話說段家到底養了多少人,需要那許多錢?”
段明廷笑道:“等你到了段家就知道了,我們‘江湖第一莊’也不是白來的名号。”他看看蕪煙,說道:“你的這位朋友,可有安置之處了?”紅裳搖頭,段明廷又說:“這位柳公子,我在山東有位至交好友,在當地也算小有名氣,黑白兩道都有幾分面子,他為人最是行俠仗義,豪爽好客,不如我修書一封,你去投奔他,他必會好好接待你。”
蕪煙視若罔聞,冷然不語。段明廷笑笑,輕輕撣了撣袖子,微微仰頭說:“柳公子姿色不俗,若是擔心因此招惹是非想要隐居,終南山很是有許多隐士,我可以護送柳公子去。若是受不了山中窮苦,道場寺廟,我也可以為柳公子引薦一二。”
蕪煙勃然大怒,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來安排我?”
段明廷霍地站起身來,卻顧忌着紅裳,忍了又忍,道:“我是什麼人,剛才見面就和柳公子說了,我念及你替裳兒挨了一掌,才好心安置你。反倒是柳公子,似乎忘記自己是什麼人了。——裳兒,我有話與你說,你出來。”
紅裳對蕪煙招呼一聲就跟出去了,蕪煙攔不得,想跟去又拉不下臉,隻好坐在那裡獨自嘔氣。
紅裳問段明廷何事,他長籲口氣,把胸中郁氣一吐為淨,又将桃木簪拿出來給紅裳戴上,這才說:“裳兒,剛才賭坊之事,有外人在場,不便明說,這雅風賭坊不單隻是賭坊,還是段家的情報網,父親對這賭坊很是重視,他日你到了段家,切不可說些勸誡之言,以免誤會。”
他見紅裳點頭,又說道:“還有那個柳蕪煙,這個人我很不喜,總覺得他身上一股邪氣,還是早早撇清的好。”
紅裳說:“所以我說他是個麻煩,不過他雖有股子執拗勁兒,邪氣倒是不至于。”
段明廷不想再談他人,說起另一事:“我今日剛剛得到密報,我家的天圖被盜了!”
紅裳大吃一驚,問道:“天圖?!怎會,誰人盜走?”
段明廷搖頭道:“具體情況我也不得知,家父信中說遇襲的人為飛叉所傷,其他線索全無。而江湖上使叉又能傷到段家莊的人隻有笠澤水寨阮家和南山幫南家。天圖雖隻是我派基本入門心法,但也算獨門功夫,若是掌門師兄知道了隻怕會怪罪下來,父親命我帶人速速查明。本應今晚就啟程的,可我無論如何都想見你一面……如今見到了,我馬上就要走了。”
紅裳聽他話語中隐含的不舍,心中有些愧疚,說道:“天圖被盜不單是段家的事,更攸關靈隐山,我也不能坐視不理,這樣,咱們兵分兩路,我也去探一探。……你不要搖頭,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師兄在也必會答應。”
段明廷猶豫片刻,知道她主意一定便不會更改,便說:“如此也好,那我去南山幫,你去笠澤水寨阮家,那阮家原本漁民出身,因殺了當地漁霸不得已做了水匪,如今雖聲勢浩大,但還是講理的,你隻需探探虛實即可,一有不對馬上就走,不要糾纏!”
紅裳笑道:“我知道,決計不會讓自己吃虧!”
段明廷從腰間解下一枚玉佩放她手中,說:“路上若是缺錢了,隻管拿着玉佩去豐通票号,要多少有多少,萬不可再進賭坊了,那裡魚龍混雜,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紅裳收好玉佩,暗自斟酌這豐通票号想必也是段家的産業,他家這許多田地産業,實在不像靈隐山門下的做派,忽又聽他說:“那個柳公子,你打算如何待之?總不能一直這麼帶在身邊。”
紅裳苦着臉說:“我也不想啊,可他那樣子,分明就是離開我就要死的做派,我又不能看着他去死!”
段明廷心想便是看着他去死又如何,可話到嘴邊反而說道:“我知道你心腸軟,可他那樣的出身,過不了多久就江湖皆知,這有損你的清譽。”
紅裳聽到這話有些不樂意,“我做事管旁人如何說!”
段明廷心中暗自歎氣,她這脾氣,今後嫁到段家還不知要生多少是非,他要把帶來的人手給紅裳留一大半,可紅裳不喜随行人多嘈雜,堅決不要。段明廷無法,隻好細細囑咐一番才戀戀不舍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