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紅裳回到客棧,蕪煙正坐在那裡生悶氣,見她回來,譏笑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不與你那未婚夫再纏綿一番了?”紅裳心中想着天圖被盜一事,實在沒精力再和他争辯,擺擺手說:“我們說的是正事,你不要這般說話。”
蕪煙更是氣惱委屈,說道:“你一見他就全然不顧别的了,他剛才拿話擠兌我,你都無動于衷。”
紅裳撫額,歎道:“我是他未婚妻,與你共處一室,雖說之間沒什麼事情,但換做他人的話,不把你殺了就算好的了,而他隻是說幾句,你還要怎樣?”
蕪煙頓時語塞,又見到紅裳頭上插着的桃木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拔下來就要掰斷,紅裳如何肯讓他弄壞,立刻去攔,碰到蕪煙手臂,疼得蕪煙猛地吸了口氣。
紅裳一愣,想起剛才段明廷有意給他的下馬威,忙撩開他袖子一看,也吓了一跳,蕪煙手腕上烏青的指印赫然在目,已然發腫。紅裳忙給他上藥,怪他為何不早說。
蕪煙見紅裳擔憂之心不假,怒氣先去了幾分,說道:“他一來,你都看我也不看,我如何敢說?”
紅裳道:“我總要顧忌他的面子,不然你的小命更是不保了!”
蕪煙見她這樣說,怒氣又消了幾分,便把簪子還了她,“還你。”又悶悶地說:“我雕的比他好。”
紅裳笑笑,說道:“好好,我信!不過段明廷說的山東那個地方,你真不去?”見蕪煙瞪眼又要發火,忙說:“我不是嫌棄你,我是真有事。實話對你說,段家的天圖失竊了。那天圖攸關靈隐山安危,我不能置身事外,這就要趕往笠澤水寨追查被盜事宜,此去風險未知,帶着你着實不便。所以為着此事,你我怕是也要早作分手打算。”
“不可!”蕪煙斷然拒絕,“我絕不離開你半步,你若是要棄我而去,不如先一掌劈死我。”
紅裳訝然又憤憤,道:“哪有這般道理?你這樣糾纏不休,讓我真是為難!”
蕪煙慘然笑道:“我就是這樣,如何?紅裳,我愛你愛得發瘋了,離了你就是活不下去,你若不在乎,隻管走便是!”
紅裳氣急:“随你罷!天圖被盜何等重要,我沒空與你糾纏下去!你好自為之,咱們就此道别,永不相見!”
她說完這話,本以為蕪煙會像以前一樣過來哭着喊着求告錯懇求,結果蕪煙一言未發,臉上波瀾不驚,眼神平靜。紅裳心裡直打鼓,但想想段明廷對自己的情誼,天圖被盜一事的緊迫,歎一聲,長痛不如短痛,既然他不想按别人的安排走,那就自謀生路罷,遂咬咬牙,轉身離去了。
蕪煙看着紅裳離去的背影,無聲地大笑起來,他笑得前仰後合,渾身顫抖,眼淚滾滾,末了,擦擦臉笑道:“果然什麼都沒改變,她還是如此,一見到他便什麼都不顧了,哈,哈哈,一切都沒變……”
他笑着笑着,哇地吐了口血,他看着衣襟上的血漬,似哭似笑,道:“我為你日日受錐心之苦,月月忍蝕骨之痛,你可知道?你可知道?”
一陣劇痛襲來,蕪煙臉色刷的變得慘白,嘴唇不住哆嗦,疼得跌到地上,他強忍着爬起來扯過被子緊緊将自己整個兒纏裹起來。
體内那幾股真氣竄來竄去,來回亂撞,幾乎要破壁而出,似乎都能聽到血管爆裂的聲音,肌膚好似被無數刀子零零散散的割開,蕪煙好像看到自己的骨頭一節節地碎掉,活着血、拌着肉,被千萬隻蟲蟻啃噬。
他想要大喊、想要抓爛自己皮囊,把那些個骨頭、蟲蟻都摳出來。可他不敢,他口中塞滿被角,牙齒狠狠咬着,不住發出霍霍地聲音,忍不住想去抓撓身上,可被子束縛着無法動彈。
他披頭散發,身體來回打滾,狀若癫狂,臉扭曲到變形,若是有人看到,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眼前這個瘋子一般的人與那豔絕碧落黃泉的絕色想到一起的。
痛到極處,蕪煙反而覺得沒那麼痛了,還似乎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就要睡去,還不忘提醒自己一句,要趕緊起來洗漱,萬不可讓紅裳看到自己這副邋遢難看的樣子。
且說紅裳,頭腦一熱就撂手不管,初時覺得痛快,待出得門來寒風一吹,冷靜下來又覺得不妥,臨走時那蕪煙反應實在不對,若是他真的賭氣尋短見,那自己可誤了他性命;可若是回去,依他的性子,今後勢必得寸進尺,那自己更無法對段家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