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後,猶豫不決,紅裳原地轉了無數個圈兒,頭發都愁白了幾根,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末了,狠命跺跺腳,轉身回去,想着就在窗外偷偷守他一晚,若今晚他能安然度過,那自己就悄然離去,從此相忘于江湖,若是他真想不開做傻事,那自己也算救人一命積功德了!
紅裳溜回去,趴在窗邊,不知為何内心産生一絲期盼,然而側耳聽了一炷香,屋内并無動靜,隐約還有蕪煙淺淺的呼吸聲,不由松了口氣,但又有些怅惘和憤然,暗想,說什麼離開我就不能活,現在還不是穩穩地睡大覺,想來以前的那些話都是诳我的吧。紅裳越想越氣,也不等天亮,飛身就要離去,轉念一想就這麼走了未免太便宜他了,遂捉弄之心頓起,準備在他臉上畫個烏龜,待他天明看見準氣得眼斜鼻歪!
紅裳悄無聲息翻進屋,卻看到蕪煙裹着厚厚棉被躺在地上,嘴咬着被角,雙目緊閉,面如金紙,不由大吃一驚,趕忙上前喚他,蕪煙卻毫無反應,渾身僵硬。紅裳揉他下颌關節處,又用手指輕輕撬開他的牙關,才一點一點把被角扯了出來,待解開棉被,卻見蕪煙十根手指頭皆是血淋淋的,被裡血迹斑斑,被面已被抓破,棉絮外翻,也不知他使了多大的勁兒!
紅裳把他抱上床,把把脈也沒什麼異常,又摸他衣服全然濕透,怕他受寒,趕緊給他擦洗換衣,一回生二回熟,上次見過他赤裸的樣子,如今反倒不那麼尴尬了。
蕪煙慢慢轉醒,陡然見到紅裳,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翻身把紅裳壓在身下,且哭且吼:“你怎能如此待我?你怎能棄我不顧?你個……我喜歡你,喜歡你啊!我什麼都舍去……隻要你一個,隻你一個!你不能,不能如此待我——”
紅裳有些被他吓到,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蕪煙卻開始不住地抽搐。紅裳探他脈息紊亂,體内真氣如同困獸四處亂撞,紅裳沒見過這等情景,慌亂起來,要給他喂赤玉丹,又要以真氣給他疏導,蕪煙攔住她,忍着痛,斷斷續續說道:“沒……沒用,待過過……就……好……”
紅裳無法,隻能抱着蕪煙,聽蕪煙一聲聲叫着自己的名字,心裡也如同百爪撓心,隻覺苦澀酸疼,說不出的難受。如此折騰了半宿,蕪煙好容易消停下來,已是精神渙散,周身綿軟,氣息微弱,再也堅持不住,昏睡過去。
翌日午後,蕪煙大好,除臉色甚為蒼白,已與之前相差無二,恢複如此之快,着實出乎紅裳預料,她問道:“昨夜情形實在兇險,到底是怎麼回事?”
蕪煙說:“應是與我體内那古怪的真氣有關,每逢滿月就要發作,第二日便好了,并不緻命,隻是難受些,忍忍就好,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紅裳訝然道:“這如何能習慣?昨夜你那般疼痛,還要我殺了你一了百了!”
蕪煙愣了一下,笑道:“還有這事?怕是我疼糊塗了。如今你回來了,我可舍不得去死。”
紅裳瞪了他一眼,道:“這才剛好臭毛病就犯了!”又咬着嘴唇,滿臉苦惱,“靈隐山秘籍種種,包羅萬象,可我獨不愛學醫,此道不精,不知道怎麼幫你治,若是師兄在就好了,他定能……”忽然眼睛一亮,興奮地對蕪煙說:“我們去靈隐山,找我師兄,他精通醫術,肯定能醫你!”
蕪煙笑笑,輕輕将紅裳攬入懷中,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這是我生下來就有的毛病,治不好。……若發作的時候,你能陪在我身旁,我也不覺那麼痛。”
紅裳沒有推開蕪煙,她臉皮有些發燙,腦子也有些亂糟糟,她沒話找話般地說:“若是氣息引起的,那,那不如練武,對,我先教你打坐吐納,再教你修煉内力,你可慢慢将其轉化……”
蕪煙噗嗤一聲笑了,點點她的鼻頭,說:“又說傻話,你靈隐山的功夫怎可傳給外人?再者,我的身體不适宜練武,還是免了。你有這片心,我已足矣。”
他走到窗前,推開窗,外面陽光正好,他回頭笑笑,“紅裳,今天日頭不錯,陪我出去走走。”
紅裳心裡想着靈隐山内功心法中有哪一路能對蕪煙的症狀,心不在焉随口應了聲,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事,呆立片刻,忽然一蹦三尺高,把蕪煙吓了一跳。
紅裳大喊:“糟了糟了,我怎麼把天圖的事情忘了!”看到蕪煙盯着自己,想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一個人丢下了,可時間緊迫,且不知笠澤水寨深淺,若是帶着他,可就真成了甩不掉包袱!紅裳又急又愁,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看看旁邊沉默不語的蕪煙,末了,紅裳一拍手,認命地說:“我煉紅裳乃絕頂高手,總不至于連個人也護不住!”又對蕪煙說:“咱們也沒時間再去遊玩了,事不宜遲,要趕緊前往笠澤水寨。”
蕪煙微微低下頭,嘴角挂着一抹笑,如同和煦春風徐徐吹過,看得紅裳周身暖洋洋,不禁暗道聲妖孽!蕪煙卻好似知道她心中所想,道:“妖孽便妖孽,隻要能得到你的心也沒什麼不好!”
這毫不掩飾的情話如今也聽得紅裳臉色一紅,又聽蕪煙說道:“其實你也不必過于着急,天圖被盜一事我覺得有幾分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