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堪輿圖在我們手上,朔北若想進軍必定會考慮到這一層,所以不必擔心。”裴賀道,他認為虞泠是在擔心戰亂之後自己又會流離失所,好不容易得來的自由安平煙消雲散。
虞泠隻笑笑:“好不容易從那虎狼窩逃出來,才不想那麼快去死呢。”
她心裡記挂着裴賀的腿傷,于是問了一句,裴賀道:“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回長安這些路程不打緊。”
“你去長安有什麼打算?”裴賀又問她。他知道虞泠是南國人,後又至朔北,對晟朝不甚熟悉,也沒有認識可依靠的人,去了長安或經商或做工都是個問題。
虞泠沒有戶籍,按例得挂靠在主人的戶籍下,也就是為奴。
打算?虞泠垂眸,她離開朔北便是想擺脫不能自主的生活,她想入學堂,做女官,想改變命運而非依靠男人。
裴賀沉寂良久,“倘若你願意——”
“大人!”聞笛的呼喚打破他欲出的話語,裴賀與虞泠幾乎同時擡起眼睛,聞笛關上門阻隔了外面的風雪。
他道:“我拿了些暖湯來,還有大人要服用的補藥。”
聞言虞泠起身,輕聲道:“肉也吃了,酒也喝了,我就先回去了,大人早些睡吧。”
裴賀吞回了方才要說的話,連帶看聞笛的眼神也不好,聞笛渾然沒有察覺,直把藥碗往上遞。
“好了,好了,本官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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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長安時,已然是早春盛景。
“載之!”一個人匆匆趕上來,拍了拍裴賀的肩膀,笑道,“我們也有三年多沒見過了吧。”
裴賀定睛一看,戶部員外郎陸觀棋,曾是他的同窗好友。
陸觀棋理了理身上的官府,絮絮道:“聽聞你此次回長安,聖上擢升你為大理石少卿,可别忘了請我喝酒吃肉啊。”
“陸兄莫要眼紅,我可是在涼州吃了三年的沙子。”裴賀半開玩笑道,忽然想起虞泠的事來,便道,“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便上門吧?”
陸觀棋愣了一下,無語笑開,
“怎的,你請客還要入我府中?”
他收起笑容,言辭認真:“聽聞涼州不太平?”
裴賀咳了一聲,“你從哪裡聽說的?”
“你去朔北一趟九死一生,還在涼州抓了兩個朔北人,滿朝文武皆知。陛下雖然沒有直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陸觀棋低聲道。
“雖有先兆,但到底還什麼都沒有做,你可以不要作杞人憂天貌。”
裴賀道。
“哦對了,”他忽然打量着陸觀棋,好奇道,“陸兄,下了朝你不急着回去?”
陸觀棋歎氣:“方才有人通知我,言蹊那丫頭又不見了。”
......
虞泠正在院落裡逗弄一隻橘紋的肥貓,她的手十指纖纖,觸摸在貓咪柔軟的粉舌上。
一滴水珠落下砸在她的手背上,虞泠甩手,後在橘貓的腦袋上揉了一把。
小丫鬟看見她在亭中看書,上前遞上茶水,對着空蕩蕩的院落笑道:“大人說要在這裡挖一座池子,池邊在上流水,池裡又種上滿滿的荷花。屆時不知該有多美,娘子看書寫字也要多幾分韻味。”
虞泠托着下巴點頭,笑道:“傻丫頭,等荷花開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我可不一定能有這個福氣。”
小丫鬟叫銀杏,才十四歲臉上童稚未退,她有些懵懂不解:“娘子不在這久住嗎?這座池子不是大人為了娘子造的?”
虞泠撲哧一聲笑出聲,笑銀杏的天真,解釋道:“怎麼可能是為我造的?你瞧這裡空蕩蕩的,不管有沒有我,都是要造池子的。”
她合上書,喝了口茶水,餘光看見托盤上還有一盤狀似梅花糕點,好奇道:“這是什麼糕點?”
銀杏道:“這是梅花酥,外層香脆,内陷有松子,芝麻還有蜜糖。是大人特地着人去買給娘子您嘗的。”
虞泠拿起一枚在眼前看了看,又放了回去。銀杏有些驚詫她怎麼不吃,虞泠便道:“此物名貴,留給大人用吧。”
銀杏嘟囔道:“也算不上名貴的,娘子用些吧。”
虞泠摸了摸她的腦袋,循循善誘:“銀杏啊,我教授你一句,君子不受無功之祿。不能輕易接受他人的恩惠,否則你也不知那一日就還不起了。”
言罷她也不管銀杏有沒有聽懂便捧着書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