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摸着辮子:“你什麼都會,我若是有你這樣的姐姐,必然不舍得離開你。”
“哦對了,”她忽然想起來問,“虞泠姐姐你從哪兒來,是邊關嗎?”
翠翠隻知她是逃難來的,家住何方,從前有幾口人,過着什麼樣的日子都不曉得。
虞泠沉寂了一會兒,想着自己現在住在張翠翠家,若是什麼都不肯說隻怕他們心有擔憂,恐自己别有意圖,會招來禍患,于是便道:“我從戰場上逃來,一路上見之戰場狼藉,餓殍遍野,心中難過。”
“那你怎麼會在戰場上?”翠翠不解,哪裡會有女人上戰場的。
虞泠在心中挑揀了一番,隻道:“有一個人利用我不夠,還想要将我強留在他身邊,我不願意,便逃了出來。”
“竟會如此?”張翠翠怒而站起,“是誰?我去好好會會他。”
虞泠倒真想象了一番女俠張翠翠手持砍刀去找李谲的模樣,捂着嘴攔住她:“我感知到你對我一番真心了,可是事情一過,我隻盼以後自由随性。我不曾過過一日任我心意的日子,不曾好好感受過真誠的情義,如今到是個新開始。”
翠翠拉着她的手:“是!虞泠姐姐你就好好在我們這兒帶着,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什麼好小夥沒有,明日我便給你介紹一個!”
“我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不做無用之人。”虞泠輕聲道。
與其是在告訴張翠翠,不如是在對自己說。
那你會留在甯州嗎?這個說不定哪一日就會在遇到裴賀的地方。
看看,他被你連累成了什麼模樣。
虞泠輕輕搖頭。
她駁斥了自己曾經的想法,她還是會離開。
“翠翠,”虞泠開口,“我不會留下甯州。”
“但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照顧。”她抿出一個微笑,“我想盡可能為你們做我能做的。”
她是個固執的人,一旦下定了決心的事,無論如何也是要做到的。
張翠翠開了開口,還是沒說話,拉起她的衣袖道:“那也得過了年去,現在天冷,不好行路......”
她邊說邊拉着虞泠出門,臉上的淚痕被風幹,冰得不行。
張屠戶夫婦正取了東西,準備出門,回頭發覺自家大小姐竟然出了門,忙關懷道:“翠翠,你咋了?餓不?”
“不餓不餓!”張翠翠踩着雪跑去,見二人皆是一副欲出門之相,便問,“阿爹阿娘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翠翠娘解釋道:“那幫子難民都在村裡的空廟裡住着,縣衙裡的人忙不過來,我們去幫幫忙。”
翠翠道:“那我也去吧,你們也好多個人手。”
翠翠娘蹙眉:“那裡人又多又髒的,說不定還有染了病的,你一個小丫頭别去添麻煩。”
“誰說我是去添麻煩的,我帶上虞娘子一起去,她要細心一些,這下你能放心了吧......”
“啊這——”翠翠娘為難地看着虞娘子一眼,後瞪着張翠翠道,“你這丫頭,要去找麻煩還帶着虞娘子一起,你看看人家跟你一樣嗎?”
“可以,”虞泠笑笑,“由我跟着翠翠一起,你們不必擔心了。”
張屠戶道:“虞娘子啊,破廟裡現在人多,什麼都供不上來,你不必為着翠翠這個丫頭......”
“是我自己願意的,是村子裡的人救了我,我也想為這個村子裡的人做些什麼。”言罷她走上前,将二人手裡沉重的籃子接下挎在自己的臂彎。
常年在朔北為奴,她的力氣不輸旁人。
看着虞泠的動作,張翠翠也歡快地上前,接過自己母親手裡的跨欄,厚厚的白被下是一層又一層烙的餅子。
“這餅子怎麼這麼硬。”聞笛咬了一口,幾乎要被硌掉了牙齒。
侍劍舉着烙餅道:“天氣冷,裡面都結冰了。”
“看來還是得再從鍋裡熱一通。”聞笛咂咂嘴,将厚厚一疊餅子扔給侍劍。
侍劍接了烙餅也不生氣,反而輕聲詢問:“郎君如何了?”
“打回來便心神不甯,不過也隻是一陣子,現在在處理公務了。”聞笛睇他一眼,“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總擔心我們郎君不争氣,回不了長安,若是看不下去,你便回大理寺。”
“你怎能這樣說話,我沒這個意思,隻是擔心郎君莫不是出了什麼事。”侍劍道。他靠在門邊,想起從前在長安,又看了看眼前的雪景,心不在焉地啃了一口冷冰冰的烙餅。
“郎君狀元出身,去了涼州受苦,任大理寺少卿隻短短一段時日便遭人暗害,貶至甯州苦寒之地。歸根到底,無非他的過錯,隻是時運不濟。”
侍劍歎息。
“你說靠山真的那麼重要嗎?”聞笛道,“那個陽泉侯仗着明德皇後得勢,在長安為非作歹,想要什麼便一定要促成什麼,聖人便一點兒也看不見?”
侍劍壓低了嗓音:“陽泉侯于開國有功,加之明德皇後誕育皇嗣又英年早逝,俗話說得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如今潑天的勢力,也不是看不出。”
“隻可惜,這些沒有硝煙的争鬥,承擔苦果的往往都是無權無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