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特别是陳萊森抓捕入獄的節點。
殺人犯?主角?
這太小衆了,引得圍觀群衆焦急大叫:
“這主角是先殺人,再拍的片,還是先拍片,再殺的人?”
先後順序很重要,重要到能影響所有人對李司淨的評判。
然而,沒人回答。
畢竟是涉及殺人犯的作品,網絡再神通廣大,也通不到局子裡去。
吃瓜群衆急得到處挖消息,找人脈。
陳萊森的關注度越高,李司淨的讨論度就越高。
幸好,這麼邪門的一個人,從小在學校就是名人。
網絡發達了,大數據推送了,名人的室友同學、學長學弟、學妹學姐拔刀相助,直接把當年的學校人盡皆知的内幕,發了出來。
“《月光》是我們學院房老師布置的結課作業,叫李司淨那一屆學生,以《月光》為主題,拍攝一段不短于十五分鐘的紀錄片。”
“李司淨的《月光》拿了滿分,也是房老師在學院授課以來,唯一的滿分。”
“但是這片子除了房老師,沒人看過。因為記錄了殺人犯的抛屍過程,據說還有殺人犯的自白,所以就作為犯罪證據,上交警察,禁止公開了。”
前因後果是說清楚了,卻炸得網絡友滿頭問号。
“啊?殺人抛屍?大學生為了完成作業還得殺人抛屍?”
“不是,沒人看過那你們老師怎麼就給滿分了?獎勵他成為戰地記者,還沒被殺人犯殺死的運氣嗎?”
震驚、質疑層出不窮。
《月光》已經取代了《村落》帶來的後勁,變成了更高維度的駭人聽聞。
熱度越來越高,知道當年事情的人也越來越多,甚至有李司淨的同學,發出了珍藏的照片,讓大家看看眼界。
“房老師不是獎勵性評分,他真的進去親眼看過,還公開了自己對《月光》的評語[圖]。”
帶圖消息,立刻成為各大讨論帖和評論區的熱門,點進去能清楚看到房老師龍飛鳳舞的字迹:
“李司淨記錄的月光,具有獨特的意義。人性的善與惡,黑與白,并不是想象的那麼簡單,但月亮還是那個月亮,月光平等的照耀在每一個人的身上。——房青川”
評語已經足夠令人深思,房老師落款的名字,更叫人啞口無言。
房青川……
他拍攝的每一部電影,都演繹了中國人在不同時代的特征,發出了一個時代的聲音,每一次的票房和獎項,都令人心服口服。
網上看熱鬧的大部分人,從小就是看着他拍的電影長大,對于這位“房老師”的名氣,都是了若指掌。
然而,他真正出名的,還得是他成為各大電影節評委會主席之後,公開發表的言論——
“以前我是導演,始終需要用謙虛謹慎的眼光,去學習别人的長處,來補足自己的短處。但我現在是評委了,肩負的使命不一樣,承擔的責任不一樣,如果以後評價大家的作品,有說得難聽的地方,大家一定要改。”
整頓電影,張口要改,房青川說到做到。
從那之後他很少點評作品,一旦點評,那是絕對的語言犀利,直擊痛點,令小輩導演們戰戰兢兢,惶恐受教,也點到了觀衆心坎,讓觀衆看得拍手稱快。
大家都習慣了他嘴毒,批評新人導演過于浮躁,不懂紮根。
也習慣了他挑刺,批評老牌導演執着虛浮藝術,不懂民生。
沒想到,他居然會在一個學生拍攝殺人犯的紀錄片裡,發出這樣深邃惆怅的人生感慨。
他這咖位,能進局子親自去看提交為證據的《月光》,輕而易舉。
他這水平,能給出李司淨的《月光》如此高的評價,更是引人困惑:
這《月光》到底記錄了什麼?能讓房青川寫出這樣的評語!
甚至有人膽大的去問學校當地警方公衆号。
喂?警察叔叔在嗎?能不能把李司淨的《月光》解禁一下?
真的很急很好奇!
“其實我也好奇,《月光》到底拍攝了什麼?”
宋曦雖然躺在醫院裡,痛苦的養病,但并不妨礙他單手刷手機,緊跟時事。
“你要是有留底,給我瞄一眼也好,保證不外傳!”
“沒留底,也看不了。”
李司淨放下探病的鮮花,幫他插在了床頭花瓶裡。
“當時我隻想拍一晚上的月光交差,沒想到會遇到抛屍現場,所以就跟對方聊了幾句。”
輕描淡寫,倒是把宋曦吓得不行。
“……殺人犯你也敢聊啊。”
李司淨也沒多說那個殺人犯,隻是感歎道:“我也沒想到《月光》上交警察之後,房老師會特地托人讓他進去看看。說實話,我都準備重新拍了,畢竟拿不到選修課的分,沒法畢業。”
能夠這麼平靜講述,換作外界怕是已經覺得李司淨冷心冷血。
可宋曦了解他。
十幾年的睡夢裡,盡是殘肢斷臂,飽受兇殺和屍體折磨。
哪怕李司淨親眼見到有人分屍,心情估計也就那樣。
也許他還會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需要在錄像裡确認一下真假。
宋曦歎息,覺得陳萊森進去了是好事,可對李司淨的名聲來說并不是什麼好事。
網上随手一搜李司淨,就是“可怕”“邪門”。
誰家拍電影的願意被貼上這種标簽?
他唉聲歎氣,往病房門口看了兩三次,才出聲問道:
“你小叔呢?怎麼沒一起來。”
“他不見了。”
李司淨坐在探病的陪護椅上,心裡格外煩惱宋曦還記得周社,讓他不得不面對現實。
又感謝宋曦還記得周社,讓他不必獨自一個人面對現實。
“因為我發現,我的夢可能僅僅是夢,但是很不幸,我告訴他了。”
“……哪個夢?”宋曦遲疑問道。
李司淨痛苦的皺起眉,盡是抗拒,“我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個夢。”
也是李司淨最不希望周社知道的夢。
他曾經對宋曦的戲谑、捉弄,在周社出現後一掃而空。
李司淨恨不得自己失憶,宋曦失憶,周社也失憶,回歸夢境僅僅隻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時候,他也沒有口不擇言的告訴周社,他做過那樣的夢。
可惜,不能。
周社知道了,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
“他身份證還在我手上,家裡的衣服挂在衣櫃裡。不過我爸說,那些衣服都是他借給周社的。”
李司淨何其煩惱,又何其苦悶。
“他沒有行李,沒有朋友,甚至沒跟我爸說去哪兒,就這麼徹底消失了。”
“打電話呢?沒人接?”宋曦問道。
李司淨瞥他一眼,“我不知道他有沒有電話。”
因為他和周社真的沒什麼交集。
他們相處時間不短,能回憶起來的事情善乏可陳。
宋曦聽完,卻啧啧出聲。
“所以你是想他了?李司淨,我就說小叔不會害你,而且陳萊森進局子,肯定和他有關系!”
“……與其說我想他,不如說我想弄清楚怎麼回事。”
李司淨瞥了宋曦一眼,雖然他們想法有些重合,也一定要嚴肅糾正:自己沒有想他!
周社在夢裡的行為,已經遠遠超過了單純的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