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林歎口氣,第十次放下手裡的光腦,搜索框一片空白。
深藍色的光腦在床上滾了幾圈,光屏上播放着蟲族熱門星系的宣傳廣告。
外表符合藍星特征的行星,要麼長着不宜居的茂盛植被,要麼竟然會下滾燙的開水雨。
赫林曾一度以為回不去了,又幾次因為蟲族發達的科技燃起希望。
赫林把額前被撓亂的碎發一根根捋直,打了個哈欠,面前擺着浩渺的星圖。
因為蟲族已經對銀河系有了充分的觀測,以主星為中心建立坐标系,連星系地址都是十六進制。
也許藍星就在這片宇宙的某個角落。
……
“赫林先生。抱歉打擾您了。”
房門似乎沒關,門口的蟲也沒想到一推就開,還沒來得及收起臉上冷冽的表情。
“沒有,蘭斯。”
赫林在他胸口掃了一眼,坐起身,堆疊的被子把光腦擠下床,“今天有點不一樣了?”
軍雌單膝蹲下,銀發順滑似有月光般的色澤,撿起地上的光腦。
一靜一動間,軍裝制服完美地展示了蘭斯寬肩窄腰的身材,嶄新的徽章晶亮。
“赫林先生,我升任少将了。”蘭斯很淺地笑了一下,薄唇殷紅。
他瞥到畫面,把光腦放到赫林床頭,欲言又止。
“哦。”赫林點點頭,反正他已經夠厚臉皮了,因為躍遷賴上蘭斯,什麼不認識都要問。
“原來是蘭斯少将。”青年醇厚的嗓音多了幾分輕佻,“怪不得今天穿了軍服,要去執勤?”
“我正在休假。”
蘭斯背過身,眸色暗了暗,早已接替亞雌護士的工作,走到窗邊澆水。
“那正好,今天陪我在樓下散散步。”
赫林覺得盆栽裡喝飽水的草都長得比他精神,“免得蘭斯少将外出巡查又撿到哪隻無辜的雄蟲。”
“很抱歉,赫林先生,是我的原因。”蘭斯下意識愧疚,瓷白的耳根微紅。
玩笑還當真了,真好欺負。
赫林别開眼:“别總是叫我先生,可以直接喊名字。”
蘭斯收緊了手指一愣:“您是雄蟲,這樣不太禮貌,抱歉。”
“更不要随随便便道歉,我聽到會生氣。”赫林煩悶地積了一口氣,語氣越發不耐。
“……”
蘭斯吞下嘴邊的話,迫于赫林的壓力,答應了他退而其次的要求。
他看了看赫林空蕩蕩的手腕,問道:“先生,我買的光腦有什麼問題嗎,或是不喜歡這個型号?”
赫林心情依然不太好,随手把光腦揣進口袋:“沒問題,隻是我不習慣戴。”
他看蘭斯一直站在窗邊,絞盡腦汁還想找些話題,睜着一雙透徹的藍眸,銀發蓬松,像大隻的布偶貓。
青年的嘴角彎了彎,懶懶地指下牆角的輪椅:“好了,一起曬太陽嗎?”
蘭斯眸光閃爍,俯身行個禮,也跟着笑了:“是我的榮幸。”
赫林穿起外套,坐在輪椅上,比同樓層倨傲的雄蟲配合多了。
被醫護盯得很緊,适應了幾天,丢臉到連小蟲崽都不如,下次就不會再“暈車”了。
和蘭斯一起搭乘電梯下行,呼吸到新鮮空氣,感覺身體已經輕便了很多,有常年鍛煉的基礎,肌肉都還在。
一前一後的距離,赫林一擡頭就快靠到蘭斯身上,聞到了清新的皂香,和他身上的外套相似。
察覺到他的視線,蘭斯抛來一個疑惑的眼神。
這個角度,赫林能看到他微張的唇,眼尾上挑。
蘭斯不太喜歡嘈雜的場合,并且單獨推着雄蟲出來很惹眼,經過的貴族雄蟲最少也帶了三四隻雌蟲。
扶着椅背的手和赫林一樣寬大,骨節分明。
盡管輪椅有電動功能,他細心地帶赫林避開了石子小路,推得又平又穩。
赫林張開手掌,銀發少将在陽光下白得發光,映襯出他因為在室内捂了好幾天,肌膚顯出不健康的蒼白。
“蘭斯少将,去湖邊逛逛吧。”
不知是升職的喜悅,還是春光的美好,蘭斯覺得眼前雄蟲的笑容更好看了,一掃陰沉的霾。
自來到蟲族,赫林提出的要求,還沒有蟲不答應的。
當天薩爾曼和珀西回去轉告了蘭斯,第二天銀發雌蟲就開始早晚上門,照顧赫林很細緻耐心,好像真心想補償他。
在寸土寸金的主星,十九軍醫院财大氣粗,住院部樓下的花園空曠雅緻,連着一整片湖泊。
他們沿着岸邊慢慢地走,在赫林眼中又是不同的風景。
他有點兒手癢,習慣性想記錄,才摸到手邊沒有錄像設備,掏出光腦拍了一張照片。
等蘭斯看過去,被吹拂的柳枝攔住去路,細長的柳葉飄落在他懷裡。
赫林走走停停轉了一圈,沒再看到上次的“小蛋糕”雄蟲,長着娃娃臉,怪可愛的,滿足他逗孩子的惡趣味。
臨近吃飯時間,免得亞雌護士催促,赫林張開手臂伸了個懶腰,慢慢地往回走。
“再做一次匹配!我要跟你們院長談,今天就要!”
“菲爾先生,這不合規定,先生,先生……”
剛進大門,赫林就看到一名容貌精緻的少年在拐角房間門口氣呼呼地争執。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憑什麼不能改……”
剛悄悄聽了一句,輪椅的方向陡然改變。
赫林也抵不過一腔好奇心,可惜豎着耳朵沒有再聽到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