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又明來了,趙家人也都準備好了。
夕陽的餘晖灑進院落裡,給這個溫馨的小院子籠罩上一層淺淺的金色光芒。
今日,就連趙老丈和于氏,都有認真地去記住那三十個數字對應的大小寫,也将一到三十背得滾瓜爛熟。
隻是他們沒有想到,趙墨才站在木闆旁邊,将身邊的何悠拉到了他的身邊,對已經熟練地排成排的趙家人說:“今日就讓何悠來考教大家吧。”
這話一出,院子裡不少人便有些意見,二房的吳氏小聲嘟囔:“怎麼讓侄媳婦來考教我們?”
三房的張氏也覺得有些沒臉面,“侄媳婦不是跟我們一塊兒學的嗎?他來考教我們,會不會弄錯呀?”
就連于氏也覺得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能夠交給剛入門三天的何悠呢。
她看着趙墨才說:“要不還是大郎你來吧。”
何悠因此微微低下了頭。
他本就不是很自信,因着今日晚上要考教衆人,自己也很緊張,就連學習認字也比平時努力了很多,可誰曾想到家裡人會這麼抵觸他,當即也低下頭。
其實家裡人說的也在理,他是個晚輩,還是剛嫁到趙家隻有三天的晚輩,如此站在台階上考教趙家人,其中還包括趙墨才的爺爺奶奶,确實有些不太符合禮數。
他微不可見地稍微後退了半步,心裡已經打起了退堂鼓。
趙墨才眼角眉梢的笑意不變,回身看了何悠一眼,并沒有因為夫郎的退卻而心生半點不滿。
他很理解何悠,像何悠這樣寄人籬下長大的小孩兒,自卑是很正常的,且不可能換一個家庭就立刻充滿自信。
何悠的退縮他能理解,他也願意給他時間,讓他慢慢調整自己的心态。
趙墨才抓住何悠的手腕,食指在他掌心根處微微摳了摳。
何悠立刻像一隻受驚的小鹿,擡眼看向趙墨才,一雙眼睛怯懦、委屈又濕漉漉的,看得趙墨才心裡一軟。
趙墨才語氣更加堅定,眼神也不容拒絕,再次看向趙家人,嘴角的笑意更加溫和,說出口的話卻不容半點拒絕,“可是每日都要考教大家,不知會少了多少時間讀書寫字。”
“今日在縣城裡,我還接了抄書的活兒,我想着若是隻考教我的夫郎一人,那不過是一刻鐘就能完成的事,可若是要考教咱們家這麼多人,兩三刻鐘或許都不夠。”
他這一說,衆人才反應過來,是啊,趙墨才雖然願意教他們識字算數,可更重要的是他得去讀書,考秀才。
趙墨才考上秀才,家裡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翻了身。
他們不管做什麼,都不能耽誤趙墨才考秀才,這是趙墨才自從讀書以來,于氏就給全家人灌輸的理念。
于氏腦子也好似清醒了些許,她雖然不願意讓剛嫁進家裡幾天的孫媳婦考教趙家其他人,卻更不願意家裡人學點算數、識點字,都耽誤自家孫子大把時間。
先前孫子說要教授家裡人識字認數,她便有此擔憂,這會兒立刻改了口風,“你這樣一說,奶奶倒是忘了,你每日還要讀書,現在又得抄書,确實不能耽誤你太多的時間。”
趙老丈也跟着點頭,他倒是不太在意誰來考教,隻要家裡能夠識得這些本事,誰考都是一樣的。
且孫子除此之外還要給家裡寫書呢,這事他也記得。
比起孫子自己讀書和孫子給家裡寫書,考教趙家人這種事,哪裡用得着自家孫子親自上場。
趙老丈和于氏都點了頭,其他幾房長輩縱然心裡覺得尴尬,也不好再說什麼。
趙墨才将夫郎牽到自己身邊,甚至往旁邊讓了半個身位,轉頭滿眼都是鼓勵,看着夫郎,“小悠,今日開始你就學着如何考教大家,為夫以後還要靠你幫我分擔呢。”
他如此一說,倒是将何悠又往上捧了捧,好似是他求着何悠分擔他的責任。
家裡其他人看向何悠時,神色也比方才更認真了兩分。
何悠咽了咽口水,心中害怕極了,可他看着夫郎望向自己時眼底的溫和,心裡又慢慢沁出了一陣陣勇氣。
相公都已經為他做到了這種地步,他怎麼能讓相公失望呢?
他學着相公昨天晚上考教家裡人的樣子,蹲在了家裡最小的弟弟面前,聲音有些發緊,也微微發抖。
他卻還是仍舊努力地提高自己的聲,音問家裡最小的哥兒,“小四哥兒,今日清晨你大哥教你的三十個數,你都會數了嗎?”
小四哥年齡小,腦子裡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東西,誰問他,他都能答,這會兒很是驕傲地揚起了自己的小腦袋,聲音洪亮又清脆,“我都會讀了!我今日背了好幾次,不會的時候,哥哥姐姐們都在教我!”
說着,他就将一到三十的數連着數了出來,他雖然數得磕磕巴巴的,卻也沒有任何的錯漏。
接着何悠拿起一張張木闆,讓小四哥兒認出木闆上的大小寫數字。
小四哥認得不多,有些數字甚至隻認識其中一半的字,另一半則不認識。
何悠一邊考教,又将他不會的那些字教了他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