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長方才雖然指着這三人,将三人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會兒也氣得吹胡子瞪眼,可不得不說,這村長說的話确實說到了他心裡去。
趙家村鬧出了如此大的陣仗,本以為是鬧着玩,沒想到真有成果。
既然趙家村可以,那其他三個村子怎麼就不可以呢?
若是他手下的四個村子,所有村民都會數數認字,這得是多大的功績啊!他家的族譜上都得單獨給他記上一頁。
他拿起煙槍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煙霧,飄散在空氣中。
冬日的陽光灑落在四個人身上,照得人暖洋洋的,裡長臉上的表情也被陽光照得和煦了些許。
他用煙槍在桌子上輕輕敲着,想了想說道:“我也打聽過,趙家村的村民們為此也付出了許多。”
“不說其他的,就說何悠他表哥,是你們河灘村的村民,是吧?他每日去趙家村學習,不是擔着柴,就是帶着菜蔬。聽說趙家家裡的水都是他給挑的,誰也搶不過他。更别說這大冬天的,他還去幫着趙家一起上山割草喂豬、喂雞,趙家現在儲存下來的豬草、雞草,都有不少了。”
“你們要真想讓趙墨才也教會你們村那些村民,趙家可不會白白出力。”
“我倒是舍得下這個老臉去求他們,讓他也管管你們其他幾個村子,但你們村子裡那些人,能舍得拿出家中的糧食菜蔬,送到人家趙家去嗎?”
三個村子的村長稍微有些猶豫,“那我們回村去問一問。”
這消息傳回村子裡,倒真有不少人不太願意,特别是張家。
張钰聽了村長傳回來的話,隻覺得心裡又酸又苦,怎麼也想不到,那個被人嘲諷唾棄的趙墨才,會在趙家村裡建上一個學堂。
趙家村四十多戶、兩百多人,全都在那學堂裡學習識字認數,每家每戶都會給趙家送些東西去。
即使趙家沒有收銅錢做束脩,也能想到趙家這段時間收了有多少好禮。
當初讓表弟代替自己嫁給趙墨才時,他滿心都是慶幸,隻想着自己要嫁到縣城去,過好日子,表弟這輩子就得困在那個廢物身上。
怎麼也想不到,表弟才嫁過去不足半月,事情竟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心中更是生出了兩分悔意,若是當初嫁過去的那個人是自己,現在在趙家吃香的喝辣的人就是自己了。
轉念一想,他又覺得趙家整家人都是蠢的,既然都辦了學堂,怎麼能不收束脩?
縣城裡進私塾學堂裡上學,差一些的私塾一年也要幾百個銅闆。
趙家村兩百多人在學堂裡讀書,若是都用銅闆交束脩,趙家不就一夜之間富起來了嗎?
他心中悔恨得很,就好像那沒收到手裡的束脩是他損失的銀子一般。
王氏也在家門口喋喋不休地罵了起來,“誰能知道,趙家村那些人打的是什麼心思?”
“他們自家村子裡的人去學習,當然要費心教他們,畢竟都是同村的人。我們這些外村的,隻怕是騙了我們手裡的糧食菜蔬,騙了我們的勞力,卻什麼也不教我們,到時候反口說我們蠢笨如豬,就是教不會,誰又能有辦法呢!”
倒真有不少人和王氏有同樣的想法。
誰知道這事究竟是真是假?若都是真的,趙家村的人真的都學會了識字認數,誰又敢保證他們這些外村的去趙家村,能夠真的學到有用的知識?
這些年頭誰家裡也不富裕,就算是菜蔬柴火,那也都是十分珍貴的财産,又怎麼好輕易地送給其他人家呢?
周用民的奶奶肖氏,從外面打聽了消息,回家關上門後便在地上吐了一口,“這些人可真是不識好歹,有這麼個機會擺在眼前,還在那兒擔心自己家裡的兩棵菜三捆柴,就這樣的人一輩子也别想學出頭。”
說的好像她當初就沒有猶豫過。
說完這話,她看見正在收衣裳的何小姑擡頭看着她,她立刻過去接過何小姑手裡的衣裳,“小娟,累了吧,小娟去跟着大郎讀書認字去,衣裳我來收。”
“對了,你前兩天不是說,想用家裡的稻米給何悠和他夫君做些米糕嗎?今晚就将米泡起來吧,明早早些起來将米糕做好,大郎去讀書的時候就正好給他們捎帶過去。這親戚啊,還是要有來有往才能處得好。”
如今她态度變了許多,何小姑有些不适應。
她轉頭看着院子裡,周家大人小孩都坐在房廊下,跟着周用民一塊兒識字,她也端着自己的凳子坐了過去。
她心裡知道,肖氏改變了對她的态度,正是因為周用民從趙家學回了許多知識,而他不僅自己學了,他還照着趙家村學堂裡那些教授知識的方法,回家教他們識字認數,這才讓婆母改變了态度。
何小姑看着大木闆上的字,隻覺得眼眶熱熱的。
真是如何也想不到,十年沒有來往的侄子,竟能夠讓她受益如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