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間好好的興緻被打斷,闫衡要連本帶利一道讨回來,累得鄒楠兩次昏睡過去又被鬧醒。時候太晚,闫衡傳了熱水,玉竹才通知下人熱菜。
鄒楠靠坐在浴桶中閉目,任由闫衡在她身上胡作非為,闫衡身着中衣站在鄒楠身後,挑着發絲,道:“年關将至,定遠侯謝安即将入京,按照往常習慣,聖上準允設宴于侯府,到時候我帶你去見他。”
鄒楠眸色沉了沉,從浴桶中起身,帶起的水珠濺在闫衡身上,迅速洇開,又被滾燙的體溫蒸幹。
闫衡拿了幹棉布替鄒楠擦着濕發,道:“這件事過幾日再說。你那邊怎麼樣?聽聞連尚書曹建學也被吵去了,這位素來是事可可,這回他能出面調和,倒是我不曾想到的。”
菜已上齊,鄒楠喝了一口羹湯,道:“是把和稀泥的好手,兩邊一碗水端平,各給一巴掌。指桑罵槐,更是給在場的各位敲了警鐘。”
曹建學說的那些人是哪些人?工部領了肥差,能撈得着油水的,不是上官的關系戶,就是上官的從屬,總之肥水不流外人田,在場的人人都有份。上行下效,同舟共濟不是情分,是利益鎖鍊。
闫衡:“沒找你的麻煩?”
鄒楠一怔,想起曹建學問她的第一個問題,那算是找麻煩嗎?
自古以來,無論在什麼地方,女人都是最不值一提的。男人可以考學當官,可以當風流才子,而口口相傳關于女人的,無非就是誰立貞節牌坊,誰慣會水性楊花。女人做旁的任何事情都是無關緊要的,他們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時候,把女人放在裙帶關系中去揣測。
他們知道真相嗎?知道。但那不是他們希望的,他們清楚什麼樣的傷口是緻命的。
鄒楠沒把這件事告訴闫衡。
闫衡:“相公的禦史可真是沒白當,日前彈劾姜元洲,本來也沒想把他怎麼樣,隻是看不慣他那不許百姓點燈的作風。誰知這厮膽小至此,上京城這邊還沒怎麼着呢,他便寫了請罪的折子,從千行城一路快馬加鞭送到上京城,将自己去千行城花天酒地的事情吐了個幹淨,官驿還為此賠了匹馬。哪個當官的出去花天酒地還敢如此張狂?此地無銀三百兩,平白惹人生疑。”
鄒楠大約是太累了,飯沒吃多少,羹湯倒是喝了不少,視線時不時從闫衡身上擦過。闫衡見她那碗羹湯見底,又給她盛了小半碗。
“你猜怎麼着?聖上也讓他停職待查,吏部如今又忙起來,我估摸着他這烏紗帽保不住了。因大理寺卿諸鴻文停職待查,聖上本欲将此案交由刑部深查,刑部事務繁多,兄長便請旨将此案交給大理寺少卿路易通了。我想着都是自己人,一樣的。你覺得呢,阿楠?”
闫衡擡眸便瞧見鄒楠正笑意盈盈得望着他。因着剛洗過澡,鄒楠隻在中衣外頭斜披着件外衣,闫衡隐約還能看見她胸口前的痕迹,登時喉嚨一緊,隻覺得又開始熱了。
熱也沒辦法,闫衡隻能放了碗筷,扯了扯衣領,盡力讓自己的視線彙聚在飯桌上。
“這麼瞧着我做什麼?”闫衡喝了口羹湯,喉嚨的幹澀得到緩解,“怪讓人心煩意亂的。”
鄒楠沒什麼胃口,淺淺喝了口茶壓壓味道,探手勾了勾闫衡本就松散的腰帶,道:“二公子甚少有這般正經模樣,阿楠見了心裡喜歡得緊,忍不住多瞧兩眼。怎麼,二公子不許嗎?我竟不知,你這麼小氣。”鄒楠湊近了,指尖似有若無地從他面頰撩過,不可置信一般:“你怎麼臉紅了?害羞?”
整個上京城,要說臉皮厚,闫衡自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可他确實臉紅了。正經人,正人君子,旁人從不會用這些詞形容他。
闫衡當慣了纨绔無賴,但誰都不知道,他不想。誰都說闫家清貴,卻生出這麼個混世魔王,是好竹出歹筍。但隻有闫衡知道,當今聖上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皇帝天生多疑,李長珏尤甚。且說當今聖上還在東宮之時,闫衡已然與之相熟。侍讀作出好文章,他比太傅都高興,可是高興過後,又開始憂心旁人指摘于他。堂堂太子,怎能屈于人下?可若是侍讀有心讓着他,他便更加不高興。他善妒,也惜才。
就如李長珏派闫衡下江南,他希望闫衡能将差事辦得漂亮,也擔心闫衡辦得太漂亮。
闫衡自小與李長珏走得近,他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能做。闫衡更知道,李長珏希望他做一個什麼樣的人。
皇帝希望他有才,那他便不當君子。
闫家可以能人輩出,但決不能沒有一點錯處,闫衡必須得當那個錯處。他知道隻有這樣,他的父親,他的兄長,才能安然無恙。
闫衡不想做那傷春悲秋的人,不能做朝臣,那他就安心做個纨绔,即便有時想起來,也不過兩壺酒灌醉了事,活成什麼樣不是活?
鄒楠捧起闫衡的臉,輕輕落下一吻:“我們阿衡辛苦了。”
“光看有什麼意思?”闫衡望她情深,縱一起身,擡步将人箍在腰間,“确實忍得辛苦,求夫人疼我。”
又是一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