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間我去外面做了些買賣,見過有那印記的人。”女人道,“那是别人的家奴。家族傳承、生生世世,都是奴的命。家奴除了死,離不開主人的宅子。”
“你說,我要是出去說了,你還能在這兒跟我橫?”
杜畫不說話了,她手指緊緊捏着手心,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鎖骨的位置——可惜被衣服遮擋着,什麼也看不見。
“很想留在這兒?”
杜畫沒說話。
女人眼一轉,樂道:“我看你長得不錯,給我家娃子當媳婦吧。”
“你家娃子?”旁的大娘驚訝,“你家娃子不是傻子?”
“傻子怎麼了?她命低賤,配我娃子都算她命好。”
命如草芥,人人唾棄。
這是杜畫不肯訴說的往事。而如今在這兒,在這棵大樹下,有人将她血肉撕開,強行将她的痛苦公之于衆。
她的身體顫抖着,唇瓣啟啟合合,一個詞也說不出。
直到女人抓住了她的手。她才仿若從噩夢中驚醒、從溺水中掙紮浮出水面般,猛烈地掙紮,“放開我!”
“啪!”皮肉瞬間浮腫起來,紅色的巴掌印出現在臉上。
瘦弱的杜畫還是抵擋不了這蠻橫村婦的手勁,被揪着頭發在地上拖着走。她拼命尖叫、掙紮,用手打女人。
卻被一掌又一掌扇得頭昏眼脹。
沒有人能救她,他們都是一夥的。他們拖着她往前走,好像要帶她入地獄般。
杜畫嘴角淌着血,與地面接觸的皮膚被磨得血肉模糊。
不該來的,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不該來的。
沒有什麼比她自己更重要的了。好不容易逃出來了,最後又自投羅網另一個深淵嗎?
“啊!”拖着她的力道突然松開,杜畫跟個破布娃娃般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随後溫暖的大手将她抱起,抱緊懷裡。透過浮腫的眼皮,杜畫看見了阿莽。平平無奇的一張臉上,貫穿着一道傷痕,看上去兇神惡煞。
可她覺得好看,比她見過的任何公子少爺都要英俊。
“阿莽......”她使出渾身力氣,從喉嚨中吐出這兩個字。
幸好,幸好她來了。沒有什麼比她自己更重要的了,可阿莽值得,他成了她心中新的光。
——
杜畫走時是一個人,回來時确實兩個人。她很瘦小,在阿莽懷裡,都沒什麼分量。
紅箋看着杜畫的慘樣,驚地站起了身,“...那些村民,居然做到了這個地步!杜畫她明明隻是一個弱女子,這...太欺負人了!”
“我要娶她。”阿莽把她放在床上,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說道。
“什麼?”紅箋又一驚,“你要娶她?”
杜畫在村裡猶如浮萍,沒有根,沒有歸處。
阿莽終究是心軟,長久的相處以來,他覺得杜畫是個好姑娘。
“...好。”床上,虛弱的聲音響起。
杜畫竟醒了。
她那雙眼已經腫得不行,但紅箋還是看到了她眼中的光。
“我...嫁...你。”
前半生命比狗賤,而她,遇到了能将心托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