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傷經過一段時間的療養後,杜畫已經能自己站起來在院子裡走走了。
偶爾,她站在水缸前,透過清亮的水面照出她的面龐。
臉上依舊青一片紫一片,她輕輕摸了上去,泛着疼。
“阿莽,”她問他,“你知道我利用你。”
阿莽沉默着點了點頭。
杜畫沒有回頭看他,頭一次,她自顧自地自揭傷口——或許早在村裡的那棵大樹下,她的一切都已公之于衆。
“...我家是世代家奴。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從哪一輩先祖開始,我們便被困在高高的宅院之中,供人欺辱、取樂。”她輕聲說道。
“我見過很多同我一樣的人,但他們都死了。少爺說,想練弓。于是有人頭頂着蘋果兩股戰戰站在靶前,最後被射穿了頭顱。”
“杜畫,别說了,”阿莽終于是皺起了眉頭,他拉着杜畫的手将她轉過身來,卻發現對方的眸裡沒有眼淚,隻有一片涼意。
“阿妹還小,即便是奴,也心性天真。她隻是不願意把自己的草蟋蟀給小姐玩,便被小姐亂棍打死扔進了池塘中。”杜畫仍說着,她要把藏在心裡的痛苦都說盡。
“那池水多冷啊,還養着土龍。爹娘不知道,隻想着要把阿妹從冰冷的池水中帶出來,可最終,他們也沒能出來。”
杜畫閉了閉眼,聲音有些顫抖:“血蔓延開來,他們在笑。我哭了,他們還在笑。”
“阿莽。”她突然握緊了阿莽的手,說道,“這是吃人的世道。比起妖,我更怕人。我好不容易逃出來了,我不想回去。”
杜畫将衣領扯開,露出鎖骨處的怒印——一隻展翅欲飛的鳥兒。
“這東西想困住我,可我偏要飛出去,”阿莽怔怔地看着她,眼前的杜畫重新煥發出了光彩。或許說,她一直這樣,“我想活下去。”
“隻是...你娶了我,”杜畫又道,“對你之後...有影響嗎?”
杜畫問的是他未來的娶妻。她終究是忐忑的,毫無疑問,她的确對阿莽有好感。
可阿莽呢?他從不把自己家的情緒展露在外,她猜也猜不透。
“杜畫,我娶了你,以後你便是我妻子。”阿莽說道,“隻會有你。”
“...謝謝你,阿莽。”眼睛酸酸澀澀。
門外。
聽完牆角的紅箋回了房間。她看着又在寫符的沈雁雲,歎了口氣,“杜畫原來也是個可憐人。隻是...她到底是如何變成畫皮的呢?”
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
晚上,另外三人都安然入睡時,紅箋還數着星星。突然,她聽見院子外傳來悉悉索索的響聲。紅箋猛然驚起,她向外一看:隻見村民們大多都手舉着火把,另幾個人蹑手蹑腳走到窗邊,戳破窗戶紙,伸進去一個小竹管,朝裡吹起。
一股淡淡的迷煙升騰起來。
早在發現村民們居然闖進阿莽的院子裡時,紅箋便立馬進了屋想要先将沈雁雲喊醒。然而平日裡即便是睡覺也十分警覺的他,竟怎麼也喚不醒。以及......她的手穿透了沈雁雲的身軀。她呆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時之間無言。
在她怔怔之時,外面的人确定屋内三人已沉睡過去後,便破門而入。
“阿莽跟那女人在另一個屋子裡。”他們竊竊私語道,“這個男的要一起抓了嗎?”
“......算了吧,這男的看上去不簡單,他好像是個道士啊。”
“道士又咋了?”